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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蕨(3)

 
 
  她望到五明脸红红的十分可笑,又十分讨人嫌的样子。她又望这小子的眼。小子的眼睛放光,如点得燃纸煤子。本来是想脱身,只要下决心,同时在颜色上拿出一点正经样子,自然会把五明兴头打下。可以脱身她却不设法,也仿佛是经五明说到天气好,才明白真正是大好春天!心中却轻轻的说,“五明小鬼,你人小小的,就那么坏,再大五岁会去做土匪!”
 
 
  假若再讨厌,也只是这样说说吧。
 
 
  在阿黑的思索下,所谓小鬼者,也有了些觉悟。他觉得今天天气好,地方好,机会好,人好,所以不及往日萎靡。并且虽经常说要告,小小的撒野并不曾真正告发过一次,则阿黑口上说的话吓人力量已不如从前,显然是更大的撒野也不甚要紧,就更理直气壮了。
 
 
  天气的确太好了。这天气,以及花香鸟鸣,都证明天也许可人在这草坪上玩一点新鲜玩意儿。五明的心因天气更活泼了一点。
 
 
  他箍了她的腰,手板贴在阿黑的胸前,轻轻的抚摩着。这种放肆使阿黑感到受用,使五明感到舒服。
 
 
  阿黑故意把脸扭过去,不作声,装成十分生气。其实一切全见到了,心在跳,跳得不寻常。
 
 
  “菩萨,好人,大王,你不要这样!”
 
 
  虽求,也仍然不理,还说是“家去非报告不可”。
 
 
  这是既无胆量又无学问的人吃亏处了。若五明知书识字,就一定知道这时最好的处置方法,是手再撒点野,到各处生疏地方去旅行,当可以发现一些奇迹。
 
 
  阿黑说非报告不可,怯是有点怯,但他却以为挨打是以后的事,管不着那么多。五明故意作可怜样子,又似乎顽皮样子,说:“你让我爹打我,你就快活欢喜吗?好心狠。”
 
 
  阿黑笑,说,“我为什么不欢喜。你这小子越来越坏!不小心还会把你关到监牢里去的,你信不信?”
 
 
  “我不信。”
 
 
  “不信吗?我才愿意你挨打,罚你的跪,不送你饭吃,因为你不讲规矩!”
 
 
  “什么规矩?”
 
 
  “我赌咒,赌十八个咒,我要把今天的事情一五一十全告诉你爹。”
 
 
  五明不再作声。他心想:“要告,那挨打一顿,是免不了的。不许吃饭,罚跪,……既然免不了挨打挨饿,索性再撒点野,把她先打一下,回头再让爹来处罚,也够合算的。”
 
 
  “你一定要告爹吗?”五明涎脸问。
 
 
  “你坏得很,一个小孩子,不讲规矩撒野到这样子,那还了得!”
 
 
  他于是索性再坏一点,冷不妨把头偏过去吮阿黑的脸、耳朵和鼻子。这行动来得非常敏捷,使防御者无从防御。阿黑出其不意,被他在脸颊上吻一个够,只用手在被吻处乱抓。且嚄的一声,身子乱动,象不受抚摩的劣马。他还想再来寻方便喂阿黑一点口水,还想咬她的舌子,阿黑可不尽五明这么胡闹了,一面挣扎脱身,一面说:“你这鬼,我赌一百八十个咒,愿意见你挨你爹的老拳头擂捶!”
 
 
  “我不怕,把我打下九十九层地狱也不怕。”
 
 
  “不要脸,一个小孩子也这样说野话!”
 
 
  “你说我小,我要你知道。”
 
 
  这小痞子松了一只手就使出更坏的手法来了,一切都是崭新的,平时没有过的。
 
 
  她把眼闭紧,只是不理会。她要说:“我没有眼睛看你那呆样子。”
 
 
  今天的五明真是胆大包天,得寸进尺,天雷打下也不怕了。
 
 
  虽把眼闭紧,绝对什么也不看,说就善罢干休,恐怕不那么容易。阿黑的意思,正象知道贼在眼前,假装不看见,贼就不偷东西了。但实在要偷,也请便。这意思用不着开口,似乎更分明了。
 
 
  五明拖阿黑的手……
 
 
  过了不久,阿黑哧的笑了,睁开眼回过头来,一只手就拧了五明的脸。
 
 
  “小鬼,你真是作孽害人,你人还那么小小的,就学会了使坏到这样子?谁教你这一手?”
 
 
  这小鬼,得了胜利,占了上风,他慌张得象赶夜鱼,深怕鱼溜脱手。
 
 
  “五明,大白天这样野,不怕天雷劈你!”
 
 
  “你还告不告我爹?”
 
 
  “我赌一千八百个咒,非告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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