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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人家都有蛊(2)

  医和当时说的是:“您这病没治了!病因既不是因为鬼神,也不是因为饮食,都是纵欲过度闹的。唉,国家栋梁即将死去,老天爷不再保佑晋国了!”——这听上去不大像是秦国大夫来治病,倒像是秦国奸细来造谣?!
  晋平公问:“难道不应该亲近女色吗?”
  医和回答说:“亲近是可以的,但要有节制。我来给您讲讲节制的哲学吧:先王的音乐是用来节制百事的,所以有五声作为节制,有快慢来互相调节,等五声都慢慢降下来直到停息,这以后就不能再接着奏乐了,那就该起靡靡之音了,人听了就会心旌摇荡,无法再保持和谐平静了。所以君子是不听这种音乐的。做什么事也都是这个道理,别等过头就赶紧停。君子亲近女色,是用来表示礼仪的,不是使自己放纵的。天有六种气象,产生了五味,表现为五色,应验为五音,过了头就会产生六疾。什么是六种气象呢?就是阴、阳、风、雨、晦、明,分为四时,以五音为序,过了头就会出毛病。阴过了头就生寒疾,阳过了头就生热病,风过了头手脚就会生病,雨过了头就生腹疾,晦过了头就迷迷糊糊,明过了头就生心病。搞女人这种活动是属于阳性的,所以要在晚上搞,过了头就会生出内热蛊惑的病。大王您搞女人既没节制又不分昼夜,能不病成这样么!”
  医和这番话可是重要的中医理论源头之一,说的倒是一套一套的,可就是禁不起仔细捉摸。我就尤其有一点搞不明白:医和说和女人过***是属于阳性活动,要在晚上搞,是因为晚上属阴吧?属阳的事放在属阴的时间做,是不是为了调和阴阳?可要是照这个道理,现在讲男女平等了,那么,对于女人来说,过***应该是属于阴性的活动,出于阴阳调和的需要,所以需要放在白天来搞。——这个矛盾可怎么解决呢?难道男女双方各让一步,约定***只能在黎明和黄昏进行?
  顺便说一个可能很多人都意想不到的事情:要是把医和这套理论里的那些玄而又玄的东西拿掉,单看什么协调呀、节制呀、平衡呀、人的健康状态才是自然状态呀、心理健康的重要性呀这些,和时代差不太多的古希腊名医希波克拉底的说法简直一模一样。当然,希波克拉底虽然在医学理论上比不上医和那么玄妙,但也有自己的独门绝活儿,就是著名的《希波克拉底誓言》,他要求他的学生都得宣誓:“我将依照自身的能力与判断,采用对病人有利的疗法与处方,绝不施以有害或有毒之物。无论应何人之请,我也绝不给予致命药物或做此类之建议,也绝不协助妇女堕胎。进入病家访视时,我将以病人的福祉为念,不做任何贪渎害人之事,不受男女奴仆之引诱。我在执业时之所见所闻,凡不应泄漏者,我将严予保密。若我遵行此一誓言,不懈不怠,愿上苍使我乐享生命、精进医事并受世人敬重。若我违反誓言,愿我遭相反之命运。”
  这就是深刻影响过西方世界的《希波克拉底誓言》。
  可是,《希波克拉底誓言》有个毛病:太通俗了,谁一下子都能看懂,我们还是更喜欢玄妙的东西,所以还是觉得医和更了不起。
  看,人家医和还懂解卦呢。
  咱们再好好看看这卦,有没有人注意到,卜徒父和医和的解说存在着一个矛盾:他们虽然都说“大风吹落山木”,可医和是就卦论卦,那意思是这个蛊卦无论放到哪里都是这个意思,而卜徒父却引进了算卦时的时间因素,说卦像是风在下,山在上,而现在正是秋天,所以是秋风吹山岗,这不是扫落叶还能是什么呢?
  可对我们来说,问题是:为什么还要引进这样一个时间因素呢?而且,既然你卜徒父可以引进时间因素,那我可不可以引进其他因素呢?比如,秦穆公名叫嬴小峰,晋惠公名叫姬大飒,峰的偏旁是“山”,飒的右边是“风”,联系起来,晋惠公姬大飒的“风”要在这秋高气爽的时刻扫了秦穆公嬴小峰的落叶,这就意味着秦国如果出兵必败无疑?
  引进时间因素所引发的另一个问题是:如果这次算卦不在秋天呢?如果是春天呢?那是不是“秋风扫落叶”就得改成“春风又绿江南山”了?——看来归根结底,还是出不了“桃园三结义,孤独一支”的套路。
  
  现在我们再来看看《易传》里的解释。既然《易传》已经被统一进了《周易》,权威性自然是不容置疑的:
  
  《彖》曰:蛊,刚上而柔下,巽而止,蛊。蛊,元亨而天下治也。“利涉大川”,往有事也。“先甲三日,后甲三日”,终则有始,天行也。
  《象》曰:山下有风,蛊。君子以振民育德。
  
  《彖》的解释是:蛊这个卦,刚在上,柔在下,谦逊而安宁,是谓蛊卦。蛊卦很不错,天下大治之像。“利涉大川”,是说要出门办事。“先甲三日,后甲三日”,是说周而复始,这正是天道的特性。
  ——所谓“刚在上,柔在下”,应该是说外卦的艮卦(象征山,象征小弟弟)是刚性的,内卦的巽卦(象征风,象征大姐姐)是柔性的。巽有谦逊的意思,艮有静止的意思,联系起来就是谦逊而安宁。
  
  《象》的解释是:山下有风,这就是蛊卦。君子教化人民,培养他们的品德。
  ——所谓“山下有风”,也是在说象征山的艮卦在上,象征风的巽卦在下。联系起来看,风在山下吹,这比喻着贵族在教化人民。
  孔孟倒是都做过类似的比喻,说贵族君子就像风,人民群众就像草,风往哪边吹,草往哪边倒。不过,要是较真的话,人家卦像又不是风在上,草在下,而是山在上,风在下。《象》的解释怎么看怎么都觉得牵强。
  看到了吧,《易经》和《易传》的关系就像教材和教辅,问题是教材和教辅既不是一个班子编的,又隔了好几百年,我们想想,如果是明朝的教材配合“文*”的教辅,我们能怎么学呢?而且,《易传》这套教辅还很有可能另藏玄机,这一点我们后文再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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