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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的围困(9)

  憋得满脸通红的老旦被士兵们扶起来。广东老兵武白升给他灌了一口米酒,掏出块脏了吧叽的棉布给他擦眼,又掀起他的眼皮呼呼地吹。老旦大口地喘着粗气,两眼红得像是喝了老刀子酒的醉汉,慢慢才回过神来。武白升满脸冻疮,一只耳朵冻得大了两圈,特大号的酒糟鼻子上烂出鲜红的口子。见他没事了,武白升爆着焦黄的牙咧着嘴笑。老旦狠狠地说:“日他妈的!这是啥鬼天气!”
  二子带着杨北万走来,见他在这窝着有些奇怪。
  “旦哥,你咋啦?不是被那女人喊迷糊了吧?”二子开玩笑道。
  杨北万的脸冻出一堆疙瘩,见老旦面如死灰,像两阵间回来的诈尸,忙将自己身上的一个大毯子给老旦披上,他扭脸对武白升说:“促狭鬼!你看什么看?把酒全拿来,眯着干鸡毛啊?没见营长快成冰棍子了?头长得像个广东鳖壳,怎就招子这么不好使?”
  老旦颇为讶异,这才几天工夫?这恨不得回老娘怀里吃奶的屁娃子就变得这般痞气,学会这么些南腔北调的脏话,这帮兄弟真教了他些好货!
  武白升被这娃子抢白,高颧骨上泛起一片红,他傻呵呵掏出了酒壶。杨北万劈手夺过,晃了晃,拧开盖子给了老旦。老旦也不客气,咕咚咚猛灌几口,已是热了不少。他递回给心疼得跺脚的武白升,学着杨北万的口气啐道:“促狭鬼,这酒跟泔水差球不多,还不如鬼子的,你还跟王母娘娘尿似的藏着掖着!还给你个球的!”
  “老哥,你不知啦!这可是上好的石湾米酒,是我拿三包压缩饼干跟7连的同乡大哥换来的,好不容易的啦!”
  武白升一脸委屈,说的倒是实话。此时连喝口水都成问题,更别说这些稀有物。离这儿最近的水井冻成了冰疙瘩,打水要排队。前几天一个重伤员半夜爬进去了,弄得井里满是脓血。这家伙冻得浑身溃烂草垫子上等死。谁也不知他怎么有力气半夜爬了一里地,死也要喝口水,真难为了他。
  后半夜雪越下越大,雪片子一摞摞砸下来,映照得天儿早早地亮了。开始还觉稀罕的南方兵,看到愁眉苦脸的北方兵鄙夷的眼神,也不敢大声说笑了。战场中间有几匹死了主人的战马,低着头找着能吃的东西。无人敢冒挨枪子的风险去拉它们回来,也无人射杀它们,要是几只畜生跑回来,那是多少斤肉啊!
  共军估计也冻得够呛,壕也不挖了,歌也不唱了,喇叭成了一个大冰块,压折了木头杆儿。共军有人吆喝着,想招呼这几匹马过去。国军弟兄听见了,自不能让这帮穷棒子捡了便宜,好几个赶过马的“和乐架、和乐架”地勾着它们。可它们并不买账,两边看看,只蹬着蹄子在雪地里瞎刨。有两匹看着不饿,一黑一白慢慢走近,绕着圈喷着鼻儿磨头蹭背,黑的闻着白的腚沟子,白的舔着黑的翘屁股。老旦咿呀一声,眼睛陡然发亮,这两个畜生来了劲儿,莫不要在这冰天雪地的阵地之间,在几千人的注目之下日弄了?
  两边都看见了,纷纷探出头来看这畜生的壮举。开始还举着枪,一会儿便放下了。老旦举着烟锅子走上壕边,共军那边也走上来一个挂望远镜的。老旦冲那边挥了挥手,那边也对他挥了挥手。默契达成,双方战士的脑袋全冒出来了。伤兵们见众人欢呼雀跃,也支着拐挣起来看。南腔北调的喊声响起,口哨和吆喝响彻战场。战士们挥着衣服和帽子,兴奋得像自己要上炕似的,这帮家伙久不开口,什么难听的话都有。
  “对了,对了就这样!把两腿儿搭上去,妈啦个巴子!你搭它的腰干鸡毛呀?从他妈的后面上啊!”
  “出来了!出来了,我日你妈的,比爆破筒还粗还长啊。”
  “错啦,错啦!不是那儿!我操!真是狗日的一个笨鳖,大眼小眼都搞不清楚!”
  “你当这畜生和你似的?把你晾在这儿干,你个球连**眼儿在哪儿都找不着!”
  “嘿呦,好长啊,比旦哥的还长啊……”二子举着望远镜喊。战壕里哄堂大笑,老旦一把将他推了下去。
  一黑一白的两匹大马跳舞似的转着圈,费事地想媾在一起。它们在几千双眼睛下耳鬓厮磨,蹭来蹭去,你撅他挺,却总是不得要领。母的准备好了,公的姿势不对,公的准备好了,母的却会错了意。公马急得嗷嗷长嘶,四蹄乱蹬。母马烦得一个劲咬它的腚,它们每一次不成功的努力都让两边的士兵们发出长长的惋惜声。
  “丢类老母,不懂就让共军教你们做啦!”
  “国民党的愣球,上来帮帮你兄弟啊,要不然成不了事儿啊,咱们保证不开枪!谁开枪就是它们做下的!”
  杨北万看得眼里放光,也大声地掺和着:“没人帮不成,没人帮不成!得有人托着那玩意往里杵,否则进不去的!”
  老旦微笑着拍拍杨北万的头,笑着说:“愣娃子,看不出你个球还挺在行哩!谁教你的?”
  “俺大哥经常帮人干这个,你得用手抓着马球往里塞!”杨北万做了个塞的动作。
  两边的战壕生气勃勃,欢声雷动。没人愿意开枪破坏这难得的快活,大家都恨不得上去帮一把。老旦看得神清气爽,在黄家冲这事可没少干,下面不知怎地就起来了。扭脸看去,战士们大多紧夹着裤裆双眼放光。二子看着看着癫狂起来,嗷嗷叫着跳上战壕,冲着共军做出交配的姿势,老旦赶紧一把拽了下来,再嬉笑着一手掏去,竟然是硬邦邦的。
  “嘿呦,原来你好这个,上啊,俺帮你谈判去。”
  二子哎呦一声,笑呵呵地蹦回了壕沟。
  大地盖上了厚厚的白。两只畜生辛苦一场,最终徒劳。没有看到高潮的诞生,国共都颇为扫兴,纷纷咒骂这球事都不会整弄的畜生。公马硬撅着炮筒子小半个时辰,长长的马鞭冻成长冰凌子了,杵不进去,缩不回来,薄薄的冰碴让它进退两难,马腿上当啷一撞,疼得个嘶嘶乱叫。母马翘臀以待这老半天也没过上瘾,想必一口热井也冻住了,看上去极是烦躁,撩起后蹄就给了那笨相公一脚。两边哄堂大笑,战士们肚子都笑疼了。
  士兵们丧气地揉着直不隆通的命根子,准备各回各窝。一阵飞机的马达声传来,共军那边立刻呲哩哇啦地炸了锅——飞机自然是国军的,他们有母鸡就不错。国军战士倒没有兴高采烈,空军那两把刷子谁都知道,这大雪天的别帮倒忙就好。可这是一架肥嘟嘟的运输机,从后方缓慢地低空飞来,绕了半圈后打开屁门,扔下几个挂着降落伞的长桶。国军立刻欢呼起来,里面少不了美国的牛肉罐头和压缩饼干,没准还会有一些酒,这个大桶能装不少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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