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八路的?还是听鬼子的?(9)
时间:2017-01-04 作者:冰河 点击:次
“这东西,打鬼子冲前面,吃肉也不落后。”刀疤脸拍了下桌子说。众人哈哈大笑,下兜齿也笑了。翠儿觉得像被剥光了似的,这都是些什么人啊?这样的事他们怎么能这么张皇地讲出来?她从未见过这样的人,爹妈没说过,袁白先生也没讲过,戏里也没听过,就是村里的老流氓也没这么说过。她想着想着就要哭,忙悄悄咬了下舌头。哭个屁?这多大的事儿?不就是睡了一下么?
“睡了,不咋地……”翠儿抬着下巴说。众人皆愣,一个个木了脸。刀疤脸冷冷地看着她,哼了一下站起身,瘸着腿走了几步说:“妹子,干这拎着脑袋的营生,丝毫马虎不得,来这儿留着的,男的再有冤,也要关一下,女的再可怜,也要睡一下。关一下睡一下,就是自己人了……”
翠儿低下眼帘,屋子里静悄悄的,她隐约听见郭铁头在猪圈里的喊叫,便想起在夜里流下的泪。
下兜齿送她回去,还在院子里坐了会儿。这看着是个实诚人,说自己只是个扛枪跑腿收拾残局的,连正式的游击队员都不算,他以前在县城干搓澡营生,李二狗喜欢让他搓澡。李二狗成了游击队长,他在城里搓澡也搓不成了,干脆也进了队伍。他开过枪,却没打着过谁,他每次都帮着扒衣服埋人,他说鬼子平时肯定都喜欢搓澡,一个个白净着呢,倒是伪军脏兮兮的,他们的衣服都没人想要。
下兜齿叫李好安,虽然姓李,也不是李家窑人,一提到他家,李好安就东拉西扯,一会说是彭家湾附近,一会说是苟家营老山,再仔细问,他就说反正离这儿不远。翠儿就问李好安进这游击队到底有什么好处?李好安挠着头琢磨半天,说真没啥好处,平常能吃个饱饭,但每次出去都把脑袋别在裤腰上,一次倒霉就回不来。李家窑游击队本有两个共产党带着,后来行动时都被鬼子杀了。李二狗这预备党员就成了头儿,可他还没找到上级组织,预备还没正式,就又死了。刀疤脸是游击队打伪军的车队,打跑了伪军发现车上捆着个土匪,算是捡回来的。刀疤脸连党是啥样还不知道,也不想找啥党组织,可现在活着的游击队里就他枪法最好,就他杀人最多,不服也不行。大家现在都和没头苍蝇似的,不知道以后该咋办。党支部据说就在这方圆百里,可这大水一冲,鬼子再一盖炮楼子,这党支部能不能活都不晓得。
“别看李家窑现在清清静静的,鬼子可不傻,先占着重要的地方,比如你们板子村,都占全了一拉网,李家窑插翅难飞。”李好安叹了口气,抬头看了看天,“哎呦,得换岗了,人手不够了,大家得轮着来……有时候啊,我倒真盼着共产党能收了咱,听说他们有板有眼的,不是咱这么胡闹的。”
李好安去了,刘嫂来了。
“那个郭铁头是你们村儿的?怎地扔猪圈里了?”
“刀疤脸说这是考验他呢。”翠儿说。
“刀疤脸儿?哦,是刀哥,他是个狠角色,却不好女人,你别怕。”刘嫂不以为然道。
“俺不是怕这个……”翠儿说了就后悔。
“啥也别怕,就是鬼子来了,咱也啥都不耽误。”
“鬼子吓人,可这队伍也不含糊,俺就是怕真把鬼子招来,将咱当成匪窝,那还不一锅端了?”
“那你就跑回板子村呗?你们村儿的鬼子不是挺好的么?”
“不反他,就是好的。”
“那就别反他呗?”
“可俺男人是去当国军了。”
“那不是被抓的么?”
“郭铁头也是被抓的呢……”
“他不是跑回来了么?你男人不是没回来么?那就要说明白,不能瞒着……”
“自古以来啊,战乱时期都是乱砍乱杀的,一旦战事明朗,当朝的也要靠着百姓过活,他们要吃粮食,要收税,要用人干活,也要睡女人,那也就不杀人了。”刘嫂的口气有点像袁白先生,说的却完全不是一回事儿。翠儿知道自己听不进去,就找个理由去了。有根在院子里玩着一窝蚂蚁,说它们的头长得都像爹一样。
三天后,郭铁头出了猪圈,蛮强壮的家伙饿成了皮包骨,一出来就说要加入游击队。刀哥说得也干脆:“先跟着去杀个人……”
刀哥来找翠儿,问她要不要也加入。翠儿将两只胖手摆得要折了,说这事可干不了。刀哥罕见地耐心,说不让你杀人,你只要回去待着就好,有什么消息告诉我们就成了。翠儿还是不依,说要被发现了,鬼子照样一刀砍了头。
“你要是不应,就再也别离开李家窑了……”刀哥又黑了脸,见她发着愣又说,“而且,我不保证你和孩子的安全……”刀哥说完站起来,走了两步回头,淡淡地说,“我们八路可是说一不二的……”
然后就去了,他和李二狗离去时一样没有关门,只是多留下一份李二狗走时没有的不寒而栗。
上次带回来的马肉很快吃完,刘嫂说粮食也不多了。游击队半个月没出去找事干,在村里待不住了。刀哥的伤好了大半,每天在院里和队员们开会,翠儿送饭的时候听见一嘴,他们要出去干一票了。
那两晚翠儿格外紧张,她不知又有什么人会钻进来,刘嫂说队员们出去之前各找各的女人去睡,翠儿不知道会轮到谁。她想了十几种拒绝的办法,却发现没有一种是可靠的。他们掌握着你的食物,也就掌握着你的命。你可以走,走了便是不要命了。翠儿几次咬牙想走回板子村去,却发现没这样的气魄和力气了,是真的折腾不起了。就算是回去了,能比这里好吗?
两夜无事,游击队不知何时走的,悄无声息走得一个不剩,连郭铁头也带走了,看家护院的也走了。女人们不由慌张,凑到厨房的大院里,或站着或坐着,不管认不认识的,一人一嘴地聊。
“没啥的,以前也有过。”一个老女人说,她看着抱着孩子的翠儿,眼光里带着冷意。
“这次走得悄咪咪的,有没有睡你们?”一个小个子年轻女人说。众人接二连三地摇头,翠儿干脆头也没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