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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兰(3)

  麻子妹死活不稀罕二子,老旦这媒婆当得失败,他想不通,直到玉兰告诉他麻子妹喜欢上了梁七,看见他搭弓射箭就小眼放光。老旦顿悟,男女这事,真真是王八瞅老鳖,对眼才算数呢。二子知道大势已去,倒也不捶胸顿足,一个劲和老旦说黄家冲里的几个漂亮妹子,最后和老旦说:“你把玉兰那婆娘娶了,给咱带个头呗。”
  民国三十年,黄老倌子号令老旦和徐玉兰发兵,去教训恶毒糟蹋黄家冲女人的顾家寨。老旦酒后点兵,上百头骡马驴组成的骑兵声势浩大,众人穿着满是包囊的水牛皮夹衣,下身蹬着淡黄色的粗布肥裤,头上扎着灰绿相间的麻布头巾,满荷枪支弹药,浩浩荡荡杀奔顾家寨。二子一路两眼放光,说终于有了先奸后杀的机会,老旦却说这一仗最好不战屈人之兵,按杨铁筠说的,咱优势已然尽了。
  骑兵在黄昏悄悄接近顾家冲。山门上两个哨兵被梁七远远两箭射得麻药封喉,二子和大薛猴子样爬上去捆了另两个睡觉的,对着里面架起了机枪。大门打开,老旦令陈玉茗带兵占了他们几个要害,捆了熟睡里的匪兵,又让朱铜头对着山寨最高的土楼放了一炮。顾家匪头看着这架势,吓得两腿发抖。徐玉兰怒扇之,警告其再敢胡来,全寨烧个精光。她又按黄老倌子的命令给了他们十几支好枪。顾家寨的匪兵光着屁股列队听训,算是见识了黄家冲传说中的“骡骑兵”,更见识了这“老驴蛋儿”的八面威风。
  老旦和玉兰凯旋归来,黄老倌子正在生气,说有几个小兔崽子瞒着他出了山,说是去长沙参军了。得知战果,黄老倌子只哼哼了一声,说这高兴个啥?顾家寨的头儿本就是个废物,**还没麻雀的大,这么多人去,已经是杀鸡用牛刀了。老旦问为何不先打不知天高地厚的陆家冲,黄老倌子给老旦上兵法课,一是远交近攻,二是杀鸡骇猴,三是锻炼队伍,不宜上来就打强敌。顾家寨只要一去就能搞定,从此便是坚定的盟友,调教调教还是条好狗,能从侧后方牵制陆家冲。陆家冲知了深浅,会来年年上贡,顾家寨看在眼里,更不敢轻举妄动。黄老倌子拍着老旦的肩膀问:“一战成功,你就正式做个三当家的吧?”
  老旦忙推辞,那玉兰怎么办?
  “你个木鸡,让她做你老婆……”黄老倌子哼了一声,回头又说,“就这么定了。”老旦慌忙追上,好话说尽,最后只剩一条:能否等弟兄们都有了老婆再解决自己?黄老倌子斜眼瞥着他,一个劲摇头:“我看地图,你家里已经是黄泛区,还被鬼子占着,断没人能活下来。早也是她,晚也是她,玉兰你是娶定了,你的条件我同意,但你若敢碰别的女人,**再长,我也给你齐根剁下!”
  大年一过,黄老倌子亲点鸳鸯谱,忙着给那六个弟兄当大媒人,除了二子还是木鸡一个,他人早已各怀鬼胎。黄老倌子一个个点了出来,命令大家正月里必须大婚,否则就全部赶出黄家冲。老旦乐呵呵地见证了弟兄们的一桩桩喜事,又为二子的事头疼不已。二子气嘟嘟地去找黄老倌子,求他帮忙给自己指认一个。黄老倌子挠着肚皮束手无策,说黄家冲人历来怕一只眼的,很多神婆手里的鬼符都是画着一只眼的恶魔,本来你就是两条腿都没了也有人嫁,可你少了一只眼,这比少了**还难。二子怒不可遏,去找老旦。老旦说只能等有机会给你去别的山寨抓个黄花闺女来,否则咋办?
  别看大薛不声不响,下手却是飞快,抢先娶了个模样俊俏的哑巴妹子,二人整天沉默不语,可日子过得滋润,生个崽子一落地就哇哇大哭。大薛一溜小跑来向老旦报告,激动地流出了泪。海涛贼有主意,娶下了二当家黄贵的二女子,女人娇羞可爱,却也脾气不小。海涛因馋酒没少挨这女人巴掌,可一到孩子生下来,她立刻柔顺了。海涛整天拎着酒壶找兄弟,也不见她再说什么。朱铜头和小甄妹子明偷暗合一年多,终于修成正果,麻子妹说这下黄家冲里算是少了个妖精了。半年后,九斤半的小朱铜头呱呱落地,原来早就弄出馅儿来了。玉茗无人问津,他也不问津别人,每天除了训兵便独来独往,半夜别人打炮,他却上山打靶。老旦和黄老倌子说了,黄老倌子便把神婆的孙女强按给了他,陈玉茗也不客气,婚也不成,按倒便睡了。二人性格差不多,都是三脚踹不出一个闷屁的溜边儿人物,都是撒在人堆里平常至极的普通嘴脸,一切看着正常,只是弄不出孩子,而这事儿老旦就没办法了。
  梁七和麻子妹果然结成了一对。麻子妹治好了梁七的烂肠胃,梁七的感激涕零,很快升华为征服的欲望,将麻子妹的心一箭射下。厚道的梁七将麻子妹捧在手上,稀罕得无微不至,硬是将见人就瞪眼的麻子妹感化成人人称赞的贤妻。她和神婆成了好搭档,一个打针吃药,一个念咒烧符,一中一西配合默契。老旦见她日渐快乐,一脸麻子慢慢消退,便在麻子团长墓前了了心愿,觉得总算为他做了点事。
  如此就剩个裤裆紧紧的老旦和神憎鬼厌的二子。其他弟兄天天男耕女织,二人住在一起却是黄瓜瞅棒槌,酒壶对烟锅。老旦是个乐呵呵,二子是个气鼓鼓。冲外来了媒婆,老旦每次必推二子,但人家都是冲他来的,什么绝世苗家妹子,最美黄花闺女,都贴上来白送。老旦却一个个拒了,把个二子搞得更恼火。每来一个媒婆,老旦都老老实实重复一番:“俺家里有老婆娃子,说不定俺哪天就回去了,或是把他们接过来了,这好妹子还是留给别人抢去吧……俺弟兄二子可是条好汉,哎俺跟你说说他那些了不起的事儿……”
  黄老倌子闻听老旦的做派,鼻子里哼出两个字:“木鸡!”可二子至今没着落,老旦的条件便无法兑现。黄老倌子急在心里,徐玉兰暗自恼怒,老旦全装糊涂。转眼就要两年,前方战火依然猛烈,家乡的消息仍然不知,国家的命运变幻莫测,老旦越来越喜欢徐玉兰给他的笑脸,却越来越害怕自己无法自拔。他总觉得不该到一处稀罕一个,如此还怎么回家?可岁月和身体又在天天折磨,更有个憋得恨不得上吊的二子,一日不谈女人便睡不得觉。黄家冲烟锅大点儿地界儿,家家户户敞风漏气,每个夜晚都传来对对男女们打夯的声音。老旦常在半夜睁着大眼,想着翠儿和阿凤,在别人做神仙的声音里自己解决。脑中女人的样子相互交叠,翠儿的脸,阿凤的声音,翠儿的**,阿凤的屁股,渐渐地又掺杂了玉兰的腰肢,她们的样子竟合在一起……老旦已经分不清每一次的喷涌是因哪一个幻想。令他颇为羞愧的是,脑海里清晰的影子,竟也在光阴里模糊了。终于,老旦再一次在夜里攥住命根的时候,那个模糊影子发出玉兰那夜莺般的声音,老旦叹了口气,玉兰的脸就在眼前浮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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