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天堂在放小小的焰火(3)
时间:2016-12-28 作者:乔叶 点击:次
云平在笑声里沉默着,恼是不好,不恼也不好。巴不得这酒快快散了。这时又有人逗张威:“一看你张威就不像盏省油的灯。肯定不会还是童男子吧?”张威还没答,云平心里正闷,听人居然问得如此不靠谱,脱口就道:“张威当然是童男子。”不料张威闻声就立马转脸看着她,定定的,一派意味深长。一帮人也都发出响亮的起哄似的怪笑,笑得也是意味深长。一瞬间,云平就明白过来:自己说错了话。可有些错话只能硬到底,没法子改的。正想着怎么把话岔开,她最怕听的那句话已经被张威问了出来:“你怎么知道我是童男子?”
所有的人都兴致勃勃地看着他们。
“怎么,当童男子很丢脸啊?”云平竭力使自己笑着。
“且不说丢脸不丢脸。你就只说,你怎么知道我是童男子?”
“一般没结婚的,当然是童男子了。”
“那我要是二般呢?”
“哪怕你是三般呢。和我有什么关系!”云平带了气。
“所以说,在童男子的问题上,不要轻易给一个男人下判断啊,妹子。”张威拍了拍云平的肩膀。他的手掌是厚大的,拍着云平的时候,像戴着一副怪异的皮毛手套。他叫她妹子。他居然叫她妹子。亲昵的,带点儿邪气儿地叫她妹子。云平觉得自己的思维有些短路了。
他们聊着喝着,喝着聊着,直到凌晨一点,才跟着晃晃悠悠地回去。云平照例又醉了,张威照例又背她。这是最后的夜晚了。明天就要回去,再不能让张威这么背了。在张威的背上,云平朦朦胧胧地想着,有些伤感。刚才语锋里存着的一点儿疙瘩早已经消化了。她扣着张威肩膀的两条胳膊慢慢地软下来,张威察觉到了她的松懈,双臂一用力,把她往上提了提。云平觉得自己一下子高了许多。离天近了许多。高个子的男人真是好啊,伏在这宽大的背上,云平又想说话了。
“张威。”
“哦?”
“我重不重啊?”
“不重。你轻如鸿毛。”
“讨厌!”云平捶了捶张威的背,“你才是鸿毛呢。”
“好好,我讨厌,我讨厌。”
“你承认你讨厌了我就说你可爱。”
“不可爱,不可爱,一个童男子,可爱什么呀。”
“呵呵。我知道你生气了。你不是童男子,行了吧?”
“那我是什么?”
“你是大男人。”
“行,我就是大男人。我×!”
“我也×!”
“你拿什么×啊?”
“不知道。”
张威就嘎嘎地笑。
“张威,快看,那是什么?”
张威顺着云平的手向天上看去,天边正划过几道金闪闪的微薄的光迹。
“是流星。”
“我还以为是焰火呢。”
“你说是焰火就是焰火。”
“那焰火怎么这么高啊?”
“那是天堂里的焰火,当然高了。”
“那焰火怎么这么小啊?”
“那么高,当然小了。”
……
回到宾馆,张威已经出了一头的汗。他在云平房前敲了半天也不见她同屋住的女生响应,这才蓦然想起那个女生下午照过合影就已经拿上行李走了。张威把云平放下,架着她的胳膊在她包里找钥匙牌,没有,他又在她裤袋里找。果然找到了,往外掏钥匙牌的时候,他感觉到了她皮肤的清温和润热。张威只觉得酒意轰的一声又上了大脑,又醉了似的。
可他知道,自己没醉。只是想醉。
进了房,他替云平脱了鞋袜,又到卫生间湿了湿热毛巾,想给云平擦擦脸。毛巾很小巧,是粉红色的。上面开着一朵朵雪白的小花。张威先蒙到自己脸上,嗅到了一种淡淡的香皂味儿。他只觉得自己的鼻子激灵灵地打了个颤,却另有一股热力从头淋下,瀑布一般。
回到房间,他给云平擦了脸,又把外套给她脱下来。云平瘫在床上,骨松肉懒,一动不动,任张威伺候着。张威忙完了,把脸贴向云平,想要看看她是不是有醒的征兆。在橘黄色的台灯光中看了半天,却也没看出个端详。而云平的脸在光中变得渐渐妖媚起来。是的,她是睡着的,均匀地呼吸着。可她的脸,却变得妖媚起来了。眉好像更细长了一些,睫毛卷翘得让人心颤。嘴唇红润,嘴角还微微上挑。张威忍不住轻轻地在她的嘴巴上亲了一下。亲吻声把自己吓了一跳。四周看看,没有人,什么人都没有。然后,张威把云平的衣服一件件脱下来。云平依然一动不动,任他脱着。做着这一切的时候,张威一遍一遍地对自己说:你喝多了,你喝多了,你喝多了。他要让自己相信自己此时的喝多。有时候,相信什么比真的是什么还要重要。他知道。
终于,他们两个都是裸着的了。张威俯下身,开始认真地亲吻云平的脸。从额头开始,然后是眼睛,耳朵,嘴唇……在他分开了云平的腿,就要进去的时候,突然,云平睁开了眼睛。云平的眼睛睁得很大,很大。她惊奇地,不可思议地看着张威。
“张威,你在干什么?”
张威没有回答。一瞬间,张威明确地意识到自己不能回答这个问题,或者说,只能用行动来回答。他试图继续亲吻云平,云平开始无声地挣扎。张威全力以赴,云平也全力以赴,两个人都盲目地,奋不顾身地使着劲儿。突然,不知道怎么,云平的膝盖就顶住了张威的要害。张威“哎哟”了一声,感到自己一下子在急剧地蜷缩。随着张威的叫声,云平从床上腾跃而起,这才发现自己居然已经是一丝不挂。她抓起毯子挂到身上,嘴巴张得很大,很大。似乎是想要说什么,却又说不出来。她只是看着张威的身体,张威蜷缩着的身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