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草疯长
时间:2016-12-17 作者:裘山山 点击:次
有个人在网上说,他虽然喜欢下棋,但还是有几种棋是不会下的。他这么说,以我的理解,那就是他大多数棋都会下。我就回帖问他,你大概是不会下国际象棋吧?他说对,我不会国际象棋,我的围棋也不行。接着他又写道:其实我连跳棋都不会。有个人大概和我一样感到好笑,回帖问,那你会下军棋吧?我估计他问的时候,已经有些嘲讽的意思了,只不过帖子上看不到语气。不料这个人说,军棋我也不会。那算什么棋啊。游戏而已。
搞了半天,他只会下象棋,中国象棋。其他一概不会,连五子棋都不会。他可真敢说,我还会下五子棋呢。
我上去给他来了一句,你可真敢吹。
他说,我吹了吗?我说的都是实话啊。
仔细想想,他真没吹。他说他有几种棋不会下。没超过10种的,都可以说几种。从字面上看,他一点儿没错。他又没说他会下几种棋。有意思吧。
所以我跟你说,我有几国语言是不会的。也不是乱说。我不会德语、法语、俄语、日语、意大利语,其实我的英语也一般。我没说错吧,我是有几国语言不会啊。你笑什么,我说错了吗?我没有说我会几国语言,我说的是我不会几国语言。呵呵。上面这段话,是松林跟我聊天时说的,别看我在笑,却是一点嘲讽的意思都没有。他怎么那么有才啊,那么与众不同啊。真让我佩服。我还是第一次遇见像他这么有意思的男孩子呢。
我和松林是很偶然认识的。我在美容院上班,给有钱的女人洗脸按摩。美容院是个女人云集的地方,老板是女的,工作人员是女的,顾客也全是女的。几乎闻不到一点儿男人的气息。虽然收入不错,工作强度也不大,冬天暖和夏天凉快。但我们十几个小姐妹还是不大安心。具体表现在,每隔十天半月的,就会消失掉一个小姐妹,替补上一个新人。
我却没打算消失。我是十几个姐妹里做得最好的,每个月奖金拿得最多,好多顾客都点名要我做。当然我也是姐妹里年龄最大的,她们高兴的时候叫我大姐大,不高兴叫我大姐。我计划辛苦两年,攒一笔钱,然后回到小城去,做我想做的事。
我已经25了,我得考虑以后了。
但事情忽然起了变化。这天上班时,我的电动自行车坏在了路上,我急得不行。该我上早班,迟到了老板会生气不说,还会扣分。有个顾客已经约了我早上9点来洗脸。
我吃力地推着车往街沿上那个修车铺子走,一个倚着自行车喝可乐的小伙子看到了,眼神有帮忙的意思,中国人还不习惯像外国人那样随时说,有什么需要我帮忙吗?其实他心里想帮的。我就朝他笑,主动开口说,能帮我推一下吗?
他扔掉手上的可乐瓶子走过来帮我,把车推上了街沿。
我就这样遇到了松林。
他问,怎么了?
我说好倒霉啊,我急着上班,车坏了。
他说,你在哪儿上班?你先骑我的车去吧,等修好了,我骑到你单位来换车。
我说太谢谢啦。你真太好了。
他说,帮助美女是我应尽的责任。我还应该谢谢你信任我呢。
他这么一说,我才意识到他是自行车,我是电动车。但我顾不上那么多了,笑嘻嘻地说我绝对信任他,一看他就是个好人,然后匆匆忙忙骑着他的车赶去上班了。
等我下班的时候,他果然等在楼下。他的模样还不错,个子还挺高,于是引来我们一起下班的小姐妹挤眉弄眼一番。我有些高兴,甚至有些得意。你们平时总瞧不起俺大姐大,看见没,大姐大还是有人追的。
松林就这么进入了我的生活。
好简单。那天晚上,我们理所当然地一起吃饭了。
我们美容院下面就是一个大排档,我常常独自一人在那里吃面条。吃饭的时候,我知道了他姓段,比我小3岁,高考失利后,就从老家跑出来打工了。他很喜欢电脑,似乎无师自通,现在在一家电脑公司搞维修。那天他就是去修电脑途中遇到我的。
松林很能说,他知道得很多,肚子里装得满满的,随便说点儿什么都让我感觉好新鲜。也许是经常上网吧。他说他一下班就上网。听他聊天,我感觉他比我大,阅历那么丰富,根本不像个比我小的男生。我有些佩服他。
我们要了啤酒,不知怎么,我有喝酒的欲望,想放松一下。我一杯一杯地跟他碰,往肚里灌。他也很能喝。他盯着我说,你真的是个美女,比我们班哪个女生都好看。我好兴奋,我知道自己还算漂亮,但没有男人对我这么说,或者说很久没有男人对我这么说了,我差不多有一个世纪没和男人一起说话聊天,更不要说吃饭了。
就着那么一点点卤菜,我们竟喝了半打。大概我2瓶他4瓶。然后搀扶着走出大排档。他说他用自行车送我回去。他骑在车上有点儿摇晃,我很自然地抱住他的腰,把脸贴在他背上。他大声唱起歌儿来。唱的是《两只蝴蝶》。我觉得很快乐,跟他一起唱。路人侧目,他们一定以为我们是一对恋人。我们或许可以算准恋人吧。哪对青年男女在一起不是准恋人?快到家时下起雨来,松林停下车,把他衣服脱下来盖在我头上。
到了我租房子的地方。他站在门口有些恍惚,嘴上说,那我回去了,人并不动。我也不想让他走,大概他看出来了。我想和他在一起,我说,锁好车进屋来擦一擦吧,我给你找件雨披。他就进门了。一进门我们就抱在了一起。好像是我扑进他怀里的,也好像是他把我一把拉进怀里的。反正我们两个湿乎乎的身体马上就纠缠到了一起。我产生了强烈的愿望欲望,想要他想要他。原先订在脑子里的生活计划通通消失了。在手忙脚乱中我唯一想的是,完了,我的床单得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