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章里好消息一个没有(3)
时间:2016-11-23 作者:村上春树 点击:次
加纳克里他闭目合眼,微扬下颌,做梦般静静前后摇晃腰肢。连衣裙里面的胸部随着呼吸忽而胀大忽而收缩。头发从额前垂下几根轻拂我的额头。我想象自己一个人漂浮在浩渺的海面正中。我闭上眼睛,侧起耳朵,谛听打在脸上的微波细浪的吟唱。身体如被整个沉浸在温吞吞的海水中。潮水缓缓流移。我浮在上面,漂往某个地方。我决定按加纳克里他说的什么也不去想。眼睛闭上,全身放松,身体付予潮水。
蓦然回神,房间已漆黑一团。我环顾房间,几乎一无所见。壁灯已不知何时被统统熄掉,只有加纳克里他在我身上轻轻摇曳的蓝色连衣裙犹如剪影依稀可辨。"忘掉!"她说。却又不是加纳克里他的语声。"全都忘得一干二净--像睡觉,像做梦,像倒在暖融融的泥沼中。我们都是从暖泥中来的,当然还要返回。"
这是电话女郎的声音。骑在我身上正同我交欢的是那个谜一样的电话女郎。她也身穿久美子连衣裙,在我迷迷糊糊时间里将加纳克里他取而代之。我想说什么。又不知说什么。反正我想说什么。但我思绪乱作一团,出声不得。嘴里出来的,只是一块块热的气体。我毅然睁开眼睛,我要弄清我身上女郎的面孔。然而房间过于黑暗。
女郎再不言语,她那绵软的肉将我包拢起来,轻轻加压,浑如自行其是的活物。我听她背后传来圆形门拉手转动的声响。错觉亦未可知。黑暗中一道白光凛然一闪。或许是桌上冰筒反射走廊的灯光,也可能是锋利刀具的一晃。我的思维能力已经瘫痪。旋即一泻而出。
我开淋浴冲罢身体,手洗沾了**的内裤。我暗暗叫苦。何苦偏在这焦头烂额的时刻来什么遗精呢!我重新换上衣服,重新坐在檐廊打量庭院。太阳光在密密匝匝的绿明里躲躲闪闪地跳耀。一连几天的雨,使得鲜绿鲜绿的杂草到处一阵疯长,给院子投下颓废与停滞的微妙阴翳。
加纳克里他也不是个玩艺儿!不长期间竟使我遗精两次,两次对象都是这加纳克里他。而我想同其困觉的念头原本一次也没有过的,哪怕一闪之念。然而我总是在那房间同她云雨。不知何以如此。中途同加纳克里他换班的那个电话女郎又究竟是谁呢?女郎认得我。还说我也认得她。我开始逐个回想迄今为止同自己有*关系的对象。但电话女郎不属其中任何一个。尽管这样,我心里仍有不尽释然之处。这使我浮躁不安。
似乎某个记忆想从我脑海中显露头角。我可以感觉到什么东西正蠢蠢欲动。只消一个启示即可。只消拉出那条线,一切即可迎刃而解。我正等其开解。问题是我无法找到那条线。
稍顷,我放弃了思索。"全都忘得一干二净--像睡觉,像做梦,像倒在暖融融的泥沼中。我们都是从暖泥中来的,当然还要返回。"
直到6点也没等着一个电话。只是笠原May来了。她说想尝尝啤酒,我从冰箱里取出冰镇的,两人对半喝着。又觉得饿,把火腿和葛笋挟在面包里吃起来。看见我吃,笠原May也提出想吃同样的东西。我给她如法炮制一个,两人默默吃三明治喝啤酒。我不时瞥一眼挂钟。
"这屋里没电视?"笠原May问。
"没电视。"我说。
笠原May轻轻咬了下唇边,说:"我就多少有这感觉,觉得这房子里可能没电视。讨厌电视?"
'烟也不特别讨厌,只是没有也没什么不便。"
笠原May就此沉吟一会儿。"你结婚几年了?"
"六年。"我说。
"就是说一直没电视过了六年?"
"是啊。一开始没有买电视的余钱,后来过惯了没电视的生活。静,不坏。"
"肯定很幸福是吧?"
"何以见得?"
笠原May皱下眉,说:"我没电视一天都活不了嘛!"
"因为不幸?"
签原May没有回答。"可久美子阿姨不回家了,所以你已经不那么幸福。"
我点头喝口啤酒,说:"是那么回事吧。"
她衔支烟,以训练有素的手势擦火柴点燃。"暧,希望你怎么想怎么说:觉得我丑是吗?"
我放下啤酒杯,重新端详笠原May长相。原本一边同她说话一边怔怔想别的事来着。她穿一件松松垮垮的开胸式黑色短袖衫,眼睛稍一下移,即可瞧见那小小隆起的富有少女韵味的**上半部。
"你半点也不丑,的确不丑。为什么特意问这个呢?"
"跟我交往的男孩常这么说来着:你真个是丑小鸭,胸都鼓不起来。"
"就是骑摩托出事的那个男孩?"
"嗯。"
我望着烟从笠原May目中徐徐吐出。"那个年纪的男
孩总好那么说话。因为没有办法恰如其分地表达自己的心情,就故意说出或做出根本不着边际的事,无谓地伤害别人,抑或伤害自己。反正你丁点儿不丑,我认为非常可爱,不骗你也不是恭维你。"
笠原May就我的话沉思好一会儿。她把烟灰弹进啤酒罐。"太太长得漂亮?"
"怎么说呢,我不大清楚。有人那么说,有人不那么说。属于喜好问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