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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色爱情(17)

花开时才能回答你。
 
    一连好几天,我都与飘云一起在城市的每一个角落里逛荡。她的宿舍好几个人
回去探亲均未返回,这就为我们提供了很大的方便。有几个晚上我都宿在她那里。
我们无法控制自己,就像我们无法控制青春。我和飘云呆在一起的时间越长,我就
越来越离不开夜间她那温柔的举止。有一晚,她如猫一样轻柔地伏上我的身体,她
说我会答应你的求婚的,你放心,等我忙完一个大动作,我就考虑我们俩的事。我
说我没什么不放心的,也可能我那时并不想和你结婚。
 
    在春天变得温暖一些的时候,我出了趟差,为一桩下毒案在南方奔波了半个月。
回来后我又找不到飘云了。一而再地去她的家,她的房门始终锁着。她的同事告诉
我说她不知道在哪里借了个画室,一直在为画展做准备。我放下心来,我对自己说
只要没有跟别的男人跑掉就行。
 
    我对父亲说我打算在年内结婚。他高兴极了,天天到局里找他的老朋友争取帮
我分套房子。这种事只要有内线,一般说来就比较好办。为此没用一个月,一室一
厅就分到我的名下。我一直在为我的新居忙碌。时而给飘云挂个电话,有时找得见
她,多时则根本不知她的去向。
 
    那一天,我奉命去跟踪一个嫌疑人。一直追到了郊区。突然我的传呼机嘟嘟地
叫了起来,回电只听办公室值班的人说你小子跑到哪里去了,一个叫飘云的女孩给
你至少打了五次电话,要你无论如何都得在下午五点半钟赶到滨江大楼一带。我说
她有没有说什么事?值班的人说没有。她只是说与生命有关。杨高晓得她是你的相
好,怕有什么意外,就急急忙忙地跑去了,几分钟前打电话回来说如果你回来了赶
紧到滨江大楼去,你那个小妞要跳楼自杀。我说什么?值班的人说你是不是甩人家
了?还不去看看?
    我想起了冬天时她在我那儿说过的关于大露一手,企望轰动效应的话。我说我
就去,不过不会有什么样的事的。她这个人,全世界的人都死光了她都还想活着。
我说完,放下电话就往滨江大楼赶。
 
    但是我还是去晚了。那里已是人山人海,水泄不通。我吃力地仰着头,望着高
高在大楼顶上如一面白旗飘动的飘云。
 
    飘云立在楼顶。一件全白的大披风在她的背后飘扬。她站在顶楼平台之外,双
手勾着栏杆的边缘。她的脸微微向上仰着,像是在看天有多蓝,又像是在思索她是
不是该往下跳。她一动不动,姿态静穆得有如圣母;她浑身的衣裙又全在飘动,那
种随风飘扬的形象又似仙女。我看着看着,心也不禁收缩起来。我想她若真跳下了,
无论作为我的情人还是作为我的朋友,我都很难接受这样的一个现实,如若她只是
艺术一场,那么,我真不知道她这场戏应该怎样收场。
 
    相对于楼上,大楼底下一片混乱。已有许多治安警察投入到这场抢救自杀女郎
的战斗之中。拿着话筒向上喊话的人至少有三个。热心的善于为他人着想的人们也
已自发地组织起来。我看见几个记者已在人群中奔来跑去,一个个不知是为这一事
件可大做文章而激动还是为这样一个女性即将死去而焦急,总之他们大汗淋漓,脸
一律地涨得通红。一群武警或是一群消防队员在有可能成为飘云落点的地方拉开了
藤网。
 
    那要命的时刻终于来到了。飘云一只手勾着栏杆,另一只手解开了白披风。她
将白披风扬手一甩,白披风便如一片白云在空中飘了起来。大楼底下先是极静,继
而许多人发出同一种喊叫:活下来!活下来!然而飘云却充耳不闻,只是以一种从
容不迫的姿势向着天空挥了挥手,如同一次寻常的再见。然后她就纵身往下跳了。
集体的叫喊声突然地就变成了狂嚎。我的心瞬间被撕得粉碎。我使出全身的力气狂
喊道:飘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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