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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生产(3)

   
  兔生娘快笑死了。这两个碎松,真把人笑死了。正月腊月看见,兔生娘真要笑死了,突然一阵紧张。不想就在他们不知所措时,兔生娘正常了,说,好啊,这下我可有酒喝了。正月问为啥?兔生娘说让你哥给老姨买啊。正月问为啥叫我哥给你买?兔生娘说不买我就把他们洞房里的话当戏词给大家唱啊。正月和腊月面面相觑,二人心想这下损失可大了。正月问,姨你想喝啥酒?兔生娘想了想说,当然是隆南春。正月问腊月,一瓶隆南春多少钱?腊月说好像是七块。正月的心里就痛了一下。突然,正月拍着手在兔生娘面前跳起来,嘞嘞,把老姨给哄信了,嘞嘞,把老姨给哄信了。兔生娘说你哄我?正月说当然。兔生娘就做着鬼脸走到正月面前,一把把正月抱起来。腊月以为她要像吃生萝卜一样吃了正月,上前夺正月。不想兔生娘根本不理她,“吱”地在正月脸上亲了一口,然后怪声怪气地说,哄我?你别看我们隔着两道院三道墙,但老姨听见他们就是这么说的。正月不屈不挠地说,哄谁呢?难道你是千里眼顺风耳不成?兔生娘又“吱”地在正月脸上亲了一口,说,我侄子才说对了,老姨不用千里眼顺风耳就知道他们是这么说的。正月问你咋知道的?兔生娘说,告诉你个小(又鸟)(又鸟)吧,在正月的小(又鸟)(又鸟)上吱地嘬了一口,因为老姨当年也是这么说的。正月趁兔生娘不注意,腾地跳下来,躲远,问,那你说,生娃娃和××哪个更美?兔生娘说,要说嘛,它们是一回事。正月说,怎么是一回事,明明是两回事。兔生娘说,都是一个地方。只不过一个是出来,一个是进去。正月问,哪个出来,哪个进去?兔生娘又笑死了。笑完,又撵着抱正月,正月撒腿跑了。兔生娘一边追一边说,没有出来,就没有进去,没有进去,就没有出来。 
   
  二人一口气跑到家里,关上大门。爹问他们咋回事。二人只是出气,不说话。爹说你们去你哥家了?二人还是只喘气不说话。爹过来,看见正月的脸蛋上有两个牙印,问腊月这是咋了?腊月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是兔生娘咬的。爹就笑了,一脸的开心。腊月说她都把正月的脸蛋咬烂了,你还这样开心。爹说那是因为她喜欢,她喜欢娃娃,见着就咬。腊月想不通,为什么喜欢反而要咬呢。爹说你们也不去你哥家看看。正月问看啥。爹说看你嫂子给你把侄子生下来了没有。侄子这个词就拖拉机一样响在正月心里,说不定已经生下了,那该是怎样的一个小人人呢?就二话不说,拉了腊月的手跑起来,一边说咋给忘 了。腊月问把啥忘 了?正月说嫂子今天生娃娃啊。腊月心里也就生起一阵懊悔。就是啊,我们咋就忘了呢。正月说我们都太自私了,娘说人一自私就把别人给忘了。腊月心里再次升起对正月的佩服,娘是说过这样的话,但她怎么就记不起拿到这里用呢。娘还说过,一事当前,先为别人着想,就是君子,相反,就是小人,看来,她和正月都是小人了。他们只顾忙着找生萝卜,却把这么大的事给忘 了。但腊月立即释然,他们本来就是小人,哥才是大人呢,爹和娘才是大人呢,就又原谅自己了。跑了一会儿,腊月就跑不动了,但正月拉着她的手。她就像一个拖挂一样由正月拉着在路上飘。过了一会儿,嗓子里冒烟了,她说正月歇歇好吗,姐跑不动了。不想正月突然中弹似的倒在地上了。腊月看见,正月像一辆中弹的坦克一样直冒黑烟。腊月想,这下总可以躺下好好地歇歇了。但一口气没有出顺,正月却翻起来拉了她继续跑。 
  一进门,就听到一个女人在大声地号,二人想,大概就是嫂子了。 
   
  嫂子突然变成一头挨刀的猪。正月和腊月去给娘汇报,说哥打嫂子呢。不想娘慢条斯理地问,你们怎么知道他打你嫂子呢?二人抢着说他打得我嫂子像挨刀的猪一样嚎呢。娘就又笑得栽跟打斗的。正月说虽然我嫂子是别人家的人,但现在已经是我们家的人,娘你怎么能够这么看笑话呢?娘说娘高兴还来不及呢。正月说娘你太过分了,他打我嫂子,你怎么还能够高兴呢?娘说等你长大就知道了。又是长大就知道了,正月和腊月着急,就又回到新房的窗子下。不想嫂子不但不号了,还咯咯咯地笑呢。正月看看腊月,腊月看看正月。心想这嫂子真是狐狸精变的,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哥算是栽在她手里了,谁想嫂子又号开了,正月就忍不住了。正月说,郭立生你听着,君子动口不动手,你打人家一次就够了,怎么没个完?嫂子果然就一声不吭了。 
   
  看到老院子,正月又来气。另家时,爹本来是让哥和嫂子到新院住的,但娘却让他们住老院,说是她想到新院避心闲。其实是老院子里东西多。不说别的,一看这老院四周的杏树,就让人心疼。正月把自己的这个想法告诉腊月。不想腊月说,不过没关系,这是哥,又不是别人。正月就觉得腊月比自己觉悟高,心里一阵惭愧。 
  哥在房门外抽烟。正月问哥怎么不进去。哥说你们怎么来了。正月说我们大后方来支援前线啊。哥的脸上挤出一丝苦笑。腊月想,这生娃娃看来不是那么好玩的事情,嫂子从昨天半夜开始疼,到现在还像猪一样号,该是多么受罪。这样一想,肚子也隐隐地疼起来。这时,娘把门开了一道缝叫过去哥,给他说了一句什么。哥就像飞机一样飞到后院去了。让正月懊恼的是,娘明明看见他们两个在这里,却像没有看见似的。但立即就对生娃娃生起一种神秘感,觉得不是吃一个生萝卜那么简单的事情。 
  二人悄悄地到了窗下。挨刀的声音一下子放大。腊月吓得腿都抖了,使劲握着正月的手。正月问害怕吧?腊月点了点头,说,我今后不当女人。正月没有想到姐姐会说出这么一句话来。说,你就是女人,还说啥今后。腊月说但我可以不吃生萝卜啊。正月想这倒是个办法,但很快就发现这个办法行不通。嫂子当初肯定也是不吃生萝卜的,但哥就打她,强让她吃,不然过门那晚嫂子怎么会那样号。由不得你,你不吃你女婿打你,正月说。腊月说那我就不要女婿。正月一怔,心里却莫名的甜,心想还是腊月有立场。 
  哥回来了,手里拿着一包东西。推门,门却在里面闩着。娘伸出一只胳膊把哥手里的东西接进去,然后门又严严实实地关上了。正月发现,娘压根儿就不给哥说话的机会。就又觉得不公平,儿子是人家的,现在却不让人家进门,没有道理。 
   
  嫂子号叫的声音一会儿比一会儿大。哥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正月既疼哥,又气哥,谁让你强迫人家吃生萝卜。这样想时,不想哥一把把他揽在怀里了。正月感觉得到哥在颤抖。就为自己能够为哥分担自豪。平时,每当别人欺负他和腊月时,总是哥挺身而出。现在,哥有了困难,他能够为哥承当,当然让他开心。像是听到正月心里的话似的,嫂子号叫的声音果然小了下来。正月还想给哥打个预防针,兔生娘诈酒时,千万不要承认。不想爹从大门里进来了。哥一下子松开他。叫了声爹,眼泪汪汪的。这时,正月发现哥还是个娃娃。接着,就看见姐也在用袖筒抹眼泪。 


作品集郭文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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