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撩人(2)
时间:2016-06-18 作者:冯慧 点击:次
沈重天是一个愣愣的男孩,他喜欢兵器喜欢战争,他可以把二战时的著名战役如数家珍般地说出来,他一生的理想就是当兵。当他眉飞色舞地跟简杉讲二战时的诺曼底登陆时,简杉打击他说,你是一个好战分子。沈重天听了浓浓的眉一拧说,你们女孩什么也不懂!
一次简杉跟大伙看电影时,临组的一个男知青看上了简杉,三番五次地到他们知青点来找简杉玩,简杉很烦但没有办法。后来不知为什么那个知青不再来了,有一天简杉看见沈重天脸上青了一大块,问他怎么搞的,他不理她。后来是她的好朋友乔力亚告诉她沈重天把那个小子打了个鼻青脸肿……简杉记得1977年高考时那是个极冷极冷的冬天,她和沈重天高考复习时,沈重天把开水倒在茶缸里给她暖手,俩人的脚放在一个被子里看书,没有一丝的杂念。她和沈重天甚至连接吻都没有过,沈重天对她表达感情的最多方式也就是笑嘻嘻地攥一攥她的手。
那一年简杉考上了医学院,沈重天落榜了,他选择了当兵。沈重天先走的,简杉送给他一个红色的笔记本,扉页上写着沈重天最喜欢的名言,也是他们那个时代最有影响的名言,那就是《钢铁是怎样炼成的》的作者奥斯特洛夫斯基的话:
人的一生应该这样度过,当他回首往事的时候,不因虚度年华而悔恨,也不因碌碌无为而羞愧;这样,在临死的时候他就能够说:我的整个生命和全部精力,都献给了世界上最壮丽的事业……
沈重天走后不久,简杉就上了医学院。在简杉上学的四年里,沈重天从一个士兵成长为连长。他们的爱情由鸿雁传递,在信中他们谈理想谈爱情,简杉觉得幸福真的像花儿一样盛开。有一天简杉刚下课,同学说门口有人找她,简杉走到大门口,一个黝黑的男人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站在门口望着她笑,啊!简杉觉得自己浑身的血液都要凝固了,这人竟然是自己朝思暮想的恋人沈重天。简杉忽然觉得自己像小姑娘一样朝他扑去……四年没有见,沈重天从一个毛愣愣的小伙子长成一个浑身散发着成熟男人魅力的军人,他拉着简杉的手厚实得像蒲团。你怎么回来了?你怎么不来一封信?简杉用小拳头轻轻地捶打他的**。沈重天抓过简杉的手放在唇上吻着,他说,他是出差路过这里明天就要回部队。
简杉把沈重天带回寝室,同寝室的女同学知趣地另找地方过夜了。简杉点着煤油炉子给沈重天炒(又鸟)蛋下面,简杉把飘着葱香的面盛了满满一大碗端给沈重天,看着沈重天狼吞虎咽的样子简杉的心里高兴极了。吃完面后,沈重天掏出一支烟惬意地叼在嘴上说,这是我这辈子迄今为止吃过的最好吃的面条。简杉得意地笑了笑说,我以后天天给你下面,然后问,明天一定要走吗?沈重天把简杉搂在怀里,使劲地吸着烟,过了一会儿,闷闷地说,也许我今天不该来。简杉大吃一惊,扭脸看着他问,出什么事了吗?沈重天抓起她的手轻轻地吻着不说话。简杉摇着他说,到底出什么事了?沈重天强笑了一下说,没有出什么事,我是个军人,马上就要开拔了。我不知道今天走后还能不能跟你再见面。
简杉的眼里滚出泪花,她捂住沈重天的嘴说,不许你瞎说。
这是个十五,月光透过窗棂把银色洒在他们身上,他们俩相偎着看着美丽的月亮。夜深了,他们也没有分开,简杉多么希望这个夜长长的永不天明,因为天一亮沈重天就要离开了。忽然,简杉扭脸望着沈重天轻轻地解开自己的衣裳,先露出白白的脖颈,然后露出丰满的**……沈重天攥着她的手吃惊地说,简杉,你要干什么?简杉冷静地说,我要把自己献给你!沈重天说,不不,万一我回不来不是害了你。简杉说,我是我自己的。就是因为怕你回不来我不想让你带着遗憾走。沈重天一下把简杉搂得紧紧的,他的头埋在简杉那温柔的胸膛上,简杉感到胸口有些黏黏的,她知道这是沈重天的泪。简杉觉得女人像花儿迟早要开放的,那么就让她在美丽的夜晚开放吧……
沈重天走后,很快简杉就收到沈重天的来信,他说他要用玫瑰花、百合花、康乃馨……编一个美丽的花冠,亲手戴在简杉头上,他要让简杉做他五月的新娘。简杉幸福得颤栗。她盼望五月早早来到。
五月赶上江南梅雨,淅沥淅沥的雨下个不停,简杉已经一个月没有接到沈重天的来信了,心里也像雨天一样霉暗。有一天她正在病理实验室做实验写论文,系主任派人找她。当简杉狐疑地推开系主任办公室的门的时候看见了两名军人。他们看见简杉进来立刻站起来朝她行了一个很标准的军礼,然后递给她一包东西,简杉看了看他们迟疑地打开包,一个熟悉的红色笔记本出现在她面前,她颤抖地翻开扉页,上面写着:
人的一生应该这样度过……
军人告诉简杉,沈连长在老山前线查哨时被冷枪击中……简杉听到这里整个人倒了下去。
有人说,忘却感情的最好办法就是开始新一段的感情。简杉的第二段感情来得突兀,来得让人猝不及防。那段日子简杉把自己全部的情感都投入了实验室,仿佛只有工作才能稀释她心灵深处的痛苦。一个暑假她都在帮老师做实验,老师是学科带头人,三十出头的年龄很有才华,但也冷傲得出名,他的眼睛很黑很深常常让人望而生畏。据说他妻子出国已经两年了,许多女生都把他列为心中的偶像。老师深居简出废话很少,这正合简杉的意,在这个非常时期她讨厌人们对她问东问西。于是她忍住尸体标本上刺鼻的福尔马林味道在显微镜下取淋巴结,不管窗外花起花落日月星辰。终有一天简杉在酷热和刺鼻的药水的双重折磨下昏了过去。等她醒来的时候她已经躺在实验室门外的长椅上,一个鸿运扇对着她吱吱呀呀地扇着风,而老师正端着一杯糖水喂她。简杉第一次离老师这么近,连老师眼镜架上细小的锈斑都看得清楚。简杉吓得赶紧坐起来,端过装糖水的杯子。
你为什么这样拼命?老师低声问,他的眼光有些柔和。简杉抿了一口糖水答非所问地回答,老师,我在淋巴结上已经取到了六十个点了。老师又问,你心里有事?简杉低着头泪眼婆娑地说,不,我只是想工作。老师却回身把实验室的门锁上,手插进白大褂的兜里,钥匙在他手中发出窸窣的响声。老师说,今晚谁也不加班。简杉第一次觉得老师的声音也有些柔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