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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条路上的徘徊(2)


  一切收拾完毕,我拿了本书看,是石康的《晃晃悠悠》,写"我"和阿莱以及其他女人的爱情经历,写"我"和朋友的生活状态。我看得很仔细。
  一天就这样完了,夜幕降临下来,周围逐渐变得安静,安静得让人感觉内心的寥落和空旷,让人感觉光阴的可怕。
  暗青、秦莱和李晓还在打牌,我把《晃晃悠悠》看了大半,觉得眼睛有些疼,就把书丢在一边。
  我提议说:"暗青、秦莱,想个法子赚点钱,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没人理我。
  我又大叫一声。
  还是没人理我。只听到秦莱大叫:"哈哈,我赢了,一对王,打死你两个王八羔子。"

  实在没劲。以前经常出去玩,现在呆在家中,的确有点不习惯。家中又有几个人在嘈杂,看书看不进去,我就听音乐。
  还是林肯公园,我一直喜欢这个乐队,喜欢那种张扬和含蓄,那种宣泄和爆发---我经常把音乐声音开得很大,和可可扭在一起。在音乐的激烈震荡中,我表现出与平时不一样的疯狂,可可的称赞完全可以证明这点。其实可可不喜欢摇滚,她觉得那是乌烟瘴气,但经过熏陶和感染后,她逐渐喜欢了,可她只听林肯公园,而且只在做那事时听。
  已经晚上十点了,秦莱、暗青和李晓还在打"斗地主",我又看了会儿书,没有兴趣,心里烦躁,就关了音乐,躺在床上发呆。我觉得我和暗青他们有点格格不入。
  正好可可打电话来,这是她去福建后第一次打电话给我。可可问我:"近来怎么样?"
  我说:"马马虎虎。"
  可可问:"想我吗?"
  我说:"现在正在想。"
  可可:"怎么想的?想哪里了?"
  我说:"哪里都想了,包括墙角里你的那一丝头发。"
  可可说:"你节约点没,存点钱吧,我也存点,别再晃荡了。"
  我说:"嗯,知道了。"
  可可顿了顿,然后问我:"有钱吗?"
  我说:"没有,要干吗?"
  可可沉默了一阵,她说:"我发现我怀了baby了,是你的,该怎么办?"
  我一听,心里一激灵,忙从床上爬起来,我问:"真的?"
  可可说:"难道是假的啊?"
  我沉默了一会儿。
  可可说:"我想打掉,但是现在身上的钱不够,你给我寄五百块过来吧。"
  我心里寻思:上哪找五百啊。我对可可说:"行,等几天,就给你寄过去。"
  可可说:"做掉孩子后,我就会回去,你要接我。"
  我还想说什么,但是没有说。我有点无奈地叹了口气,说:"好吧。"
  钱对我们来说,实在太重要了。其实很多人都不知道,我的工资已经没有以前那么多了。原因是一场变故,单位经营策略不当,竞争对手抓住我们的弱点,狠狠干了我们一下,导致我们单位的收入急剧下降,而且处处受制于人。
  我以前可以拿两千元的工资,现在最多只能拿到一千元。但这世界有了"好事成双"说法,也就存在"坏事成双"的可能---正当我们工资下降的时候,物价却像春天的青草一样疯长---猪肉从六七元一斤涨到了十一元左右一斤,白菜每斤飞速上涨了八毛钱。
  刚发的工资没有了,等下一个月发工资还需要二十多天,我不知道这二十多天该怎么过,而且现在可可又急需五百块钱。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钱,钱,钱……啊……"我实在不敢再去想了,我疯狂地大叫起来。
  九月十八日,早晨起床到中午这段时间,我们都在焦虑午餐怎么解决,幸好秦莱谈成了一笔小广告,是一个家电维修站做宣传,凭秦莱的三寸不烂之舌,就预先收了客户八十块钱,要不然,这一天还不知道怎么过。
  这八十块钱怎么安排呢?秦莱、暗青每人买了一包香烟,共花去二十元,中午去超市买了十斤大米、一斤菜油、一包盐、一包牛奶和五瓶啤酒,还有些杂七杂八东西,共花去三十七元,还剩二十多。晚饭的时候,实在是无聊得心慌,我们就去买了两包"酒鬼花生"和三瓶啤酒,慢慢喝到了晚上十一点。
  一天又这样过去了,似乎很快,也似乎很慢。我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会持续多少天,不知道它是否就是我们的未来。
  我们什么都不敢去想,但又不得不去想。秦莱和暗青似乎承受不了这样的生活,或许是突然觉得家里的好,就各自搬回家去了。
  他们比我好,再怎么着也有个避风港。而我,连个避风港都没有---我家在一个小乡镇,我父亲在四十三岁的时候,背了黑锅,从派出所所长的位子上摔了下来,虽然他是三级警司,剿灭过横跨四省作案的流窜盗窃团伙。家里的经济来源突然断了,母亲只能艰难地奔走在仅有的几亩责任田上。家庭拮据,我从小就生活在对别人的羡慕之中,我也在伙伴们骄傲的表情里沉默了十八年。十九岁开始,我想我不应该再罩在对别人的羡慕和自己的自卑之中,我单枪匹马冲进了都市---家庭承重的负担让我只能独立行走。
  以前的一系列挫折和失败,让我再也不想回到那个小乡镇,我似乎厌倦了那里的一切,我痛恨那里的贫瘠和落后,我热爱都市里的所有生活---都市是美丽的,充满了诱惑。我对城市很眷恋,我奔走在各个城市之间,我要拥有人人都应该拥有的东西。这些事情,都是我在都市里难以向别人诉说的,这是我心里的隐秘,是我心里的隐痛,我把它们埋藏得很深,以致于秦莱和暗青都丝毫不清楚。
  但是,面对纷繁复杂、布满诱惑和陷阱的都市,我一无所有,我无力自拔。
  没钱的日子,天空都是灰色的,我感觉有些喘不过气。
  我们在祈求着希望,但是没有人去寻找希望,求和找是两回事。有些人得到的机会是求回来的,就像天上真的有神仙一样,他祈求后,机会就真的来了。有些人得到的机会是找回来的,他不甘于等待,他迫不及待地冲出去,然后把机会抓了回来。
  在对待赚钱机会的问题上,我、暗青和秦莱都不知道我们到底属于哪种人。暗青可以为了追求爱情而主动寻找,但对于赚钱的事,他似乎没有任何心思,顶多就是在心里祈求机会。
  秦莱对于找和求似乎都无所谓,能有则有,没有则罢,就算是单位威胁他,要他尽快交清欠款,他也会无动于衷地说,随便他想干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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