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离开咖啡馆,穿过马路,走进捷运站,上了车。 终于可以闭上眼睛,放松一下。 头皮似乎不再发麻,头发们也都安分地待着,不再蠢蠢欲动。 好像所有的麻痒正一点一滴从我的身体蒸发,并顺道带走一些燥热。 再睁开眼睛时,已通体凉爽。 回到家,刚打开门走进去,尚未弯身脱去鞋子时, 看到客厅站着侧身向我的两个人,大东和他女朋友--小西。 我还没开口打招呼,小西指着大东喊: 「你就像森林失火又地震时爬出来的乌龟一样讨厌!」 我又走进另一个冲突的场合中。 大东、小西和我三个人,似乎同时感到尴尬。 我的头皮又瞬间发麻,大东的眼睛装作很忙的样子,东看西看。 小西先是一楞,过几秒后便快步经过我身旁,夺门而出。 大东在小西走后,慢慢地踱向沙发,然后坐下,打开电视。 我弯身脱去鞋子,也走到沙发旁坐下。 『什么是森林失火又地震时爬出来的乌龟?』 过了一阵子,空气中的硝烟散尽,我转头问大东。 「我也不太清楚。」他摇摇头,「大概是说即使状况再怎么紧急, 我做事仍然不干不脆、拖拖拉拉。」 『这比喻不错,起码有四颗星。不过……』我笑一笑,接着说: 『我从没听过小西这样说话。』 「她生气时,讲话的句子会一气呵成,没有半个标点符号。」 『是这样喔。』我想了一下,『我倒是没看过她生气。』 「你当然没看过。」他苦笑着,「有人在的话,她就不会当场生气。」 大东这话说得没错。 认识小西也有一段时间,印象中的她总是轻轻柔柔的。 她说话的速度算慢,而且咬字很清楚,一字一句,不愠不火。 以刚刚那句「你就像森林失火又地震时爬出来的乌龟一样讨厌」来说, 她在正常情况下,应该会说: 「你就像,森林失火,又地震时,爬出来的,乌龟,一样讨厌。」 而且结尾的语气会用句号,不是惊叹号。 小西的名字其实不叫小西,绰号也不是小西,小西只有我这样叫。 因为她是大东的女朋友,我自然叫她小西。 如果大东以后换了女朋友,我还是会叫他的新女友为小西。 大东听久了,也懒得纠正我,甚至有时也会跟着我叫小西。 我本来想问大东挨骂的原因,但后来想想还是算了。 因为大东的脸看来像是只差一步就可以爬进海里的乌龟的脸。 我的个性是如果看到别人一脸沮丧,就会想办法转移话题。 『你的剧本进行得如何?』 「待会要去开会。」大东拿起遥控器,转了另一个频道,接着说: 「我们要讨论如何加强主角间的冲突性。」 『干嘛要冲突?』我下意识摸摸头发,『和谐不好吗?』 「你不懂啦。」大东放下遥控器,转头跟我说: 「电视剧中的主角人物,在外表、个性、背景、生长环境等,最好有 一样以上是冲突的;或者他们的关系,与道德礼教或价值观冲突。 这样故事情节在进行时才会有张力。」 大东一提起剧本,精神都来了,像突然袭来的海浪将乌龟带进海里。 「武侠剧当然不用提,剧中人物的善与恶太明显,因此会直接冲突。 在爱情剧中,举一个最简单的例子。」大东偏过头想了想,接着说: 「以罗密欧与茱丽叶来说,如果当罗密欧爱上茱丽叶时,他们的 家族不是世仇而是世交的话,故事还有可看性吗?」 『但我老觉得冲突不好,不可以完全没冲突吗?』 「可以啊。不过完全没冲突的剧情,只能摆在晚上12点播出。」 『为什么?』 「这样观众刚好可以看到睡着。」大东好像脱去龟壳,一脸轻松: 「那是最好的安眠药。作这档戏编剧的人,可以试着改行当医生。」 我正想再多说些什么的时候,大东又说: 「就像我们既是房东与房客的关系,又是好朋友。如果把我们写进 小说里,就是一个冲突点。」 『嗯。』我应了一声,『我大概知道意思了。』 「说到这里……」大东突然拍一下手掌,「你这个月的房租该缴了。」 『喂,我行动电话费也还没缴,你忍心催我缴房租吗?』 「套句你常用的说法,租房子要缴房租是真理,我们之间则是友情; 当真理与友情发生冲突时,我总是站在真理这一边。」 『你又不是学科学的人。』我闷哼一声。 大东嘿嘿笑了两声,打开门,回头说:「我去开会了。」 大东走后,我算一下这个月该缴几天的房租。 如果包括昨晚睡在客厅的酬劳,这个月我只要缴18天的房租。 但想到还有电话费没缴和失去的几千块薪水, 我就觉得自己像森林失火又地震时却无力爬出来的乌龟一样可怜。 我回到房间,打开电脑,把亦恕与珂雪叫出来。 在下笔前,想到刚刚大东说的「冲突」这东西,好像有点道理。 仔细想想以前看过的电视剧或电影,比方日剧来说, 同样的阴影,也出现在男老实女凶悍的韩国电影我的野蛮女友中。 即使主角之间并不冲突,甚至可说相当和谐。 但正因这种和谐,却会形成另一种冲突。 如失乐园和恋人啊,男女主角在各方面都很契合, 可是却分别拥有自己的家庭,于是很容易与社会道德观冲突。 因此恋人啊发展出精神外遇的问题; 早期引进台湾的韩剧中,也是充斥这类冲突。 看来明显的冲突,好像真是这些故事的精神。 可是一想到要加强主角间的冲突性,原本趴在头皮上的头发, 又试着站起来。 今天已经碰过几次冲突的场合,我可不喜欢这种尴尬的感觉。 我的个性是如果有自己不喜欢的事,就不希望故事中的人物也碰到。 所以在我的设定下,亦恕和珂雪都是迷糊的人。 当珂雪忘了带画笔要拉开咖啡馆的门,准备回家拿时, 刚好碰见要推开咖啡馆的门进来找公事包的亦恕。 这是他们第二次碰面的情景。 由于门把同时被推与拉,于是亦恕脚步踉跄、珂雪险些撞到门。 他们的个性特质并不冲突。 如果真要强调他们之间的冲突,那就从他们的学习背景着手吧。 毕竟一个学科学,另一个学艺术,一定会有很多想法上的冲突。 例如当珂雪告诉亦恕说:「我这辈子最想做的事,就是飞翔。」 亦恕不会说:「那就乘着我的爱吧!这是我给你的,最坚强的翅膀。」 亦恕会说:「那我会发明一种生物晶片,当它植入脑中时,便可让人体 模拟鸟类的飞翔动作。」 嗯,这应该是他们之间最大的冲突点,也是我所能接受的冲突极限。 不过这是故事以后的发展,目前为止,他们还是有共通点而且和谐。 完成今天的进度后,洗个澡,想好好睡个觉。 但由于脑子里一直徘徊着哪里冲突、如何冲突的问题, 导致我也与床和枕头冲突,怎么换姿势都睡不着。 在一个180度翻身后,我在心里默念: 『我会好好照顾亦恕与珂雪,不会让他们常常起冲突。』 我的个性是如果晚上睡不着,就会觉得应该是做了亏心事。 忘了多久后睡着,但总之是睡着了。 醒来后已经有点晚,迷迷糊糊中简单漱洗一下就出门上班。 走进公司大门,曹小姐一看到我,便低头拿起电话。 我一直觉得奇怪,好像每天早上她看到我时,都刚好在讲电话。 我恍然大悟,她应该是假借讲电话来避开每天早晨的第一次碰面。 又感到一阵尴尬,我完全清醒过来。 屁股还没在椅子上坐热,老总就拨电话来叫我进他的办公室。 我一走进去,发现曹小姐也在,老总似乎在交代她事情。 「你先等一下。」老总跟我说。 我只好先转过身等他们谈完,眼睛顺便在墙上闲逛。 墙上贴了几张老总的儿子在幼稚园的奖状,不外乎是好宝宝之类的。 这实在是没什么好炫耀的,哪个杀人犯在幼稚园时就喜欢拿刀子的? 我小时候也是把奖状拿来当壁纸的人,现在还不是一样落魄江湖。 「你好啊,周在新先生。」 胡思乱想之际,我听到老总叫他自己的名字,我好奇地转过头。 「你真行啊,周在新先生。」老总看着我说。 『你在跟我说话吗?』我朝老总指了指自己的鼻子。 曹小姐还在,我看了看她,发现她也是很疑惑。 「我当然是跟你说话啊,周在新先生。」 『周在新是你啊。』我走近他办公桌,问他: 『你是不是工作压力太大,导致暂时性失忆?』 「你才暂时性失忆咧!臭小子!」 老总似乎很激动,拿出一份传真文件,翻到其中一页,「你自己看!」 我拿起来看后,知道是昨天下午市政府的会议记录。 『这……』我将那份传真放下,下意识抓抓头,又尴尬了。 「如果你邻居的老伯伯活到很老,朋友跟亲人都死光了,你想想看, 他还会想再继续活下去吗?」老总照着念完后,问我: 「请问大哥,这是什么意思?」 『嗯……那个……』我偷瞄了一下曹小姐,只觉得头皮又麻又痒, 『也许水鸟看到同类所剩无几,于是起了不如归去的念头。』 「不你的头!」老总的样子好像一只激动的鸟,翅膀拍个不停。 「你在市政府耍什么宝?要耍宝不会签你自己的名字吗?」 『不好意思。』我又抓抓头,『我一时迷糊,忘了。』 「你……」老总的翅膀还是拍个不停,说不出话来。 我的个性是如果挨骂时别人在场,就会觉得很尴尬。 尤其是这个“别人”,是曹小姐。 『那个……』我见老总一直不说话,只好问:『你叫我来,是……?』 「本来是想问你昨天会议的事,现在不必问了。」 『那要不要我描述一下当时混乱的情景?』 「你马上给我消失!」 老总霍地站起身,好像终于一飞冲天的鸟。 走出老总的办公室,我甩动身体以甩掉因尴尬而产生的麻痒, 像淋湿的狗甩掉一身的水那样。 差不多甩干后,曹小姐也走出来,看到我的动作,吓了一跳。 我尴尬得笑了笑,好像刚弄干身体的狗,又走进雨中。 「真不好意思。」她说。 我很震惊,半晌反应不过来。 这有点像你欣赏了一辈子的月亮,有天月亮竟然开口跟你说话那样。 「我今天一早收到那份传真,刚刚拿给周总看,结果却害你挨骂。」 『喔。』我恍然大悟,『没关系,这本来就是我的迷糊造成的。』 「你很迷糊吗?」 『嗯。』我有些不好意思,『怎么小心都没用,于是常发生状况。』 「你念错我的名字也是迷糊?」 『对对对。』我用力点头,『那是迷糊,不是故意乱开玩笑。』 「哦。我原以为你是个轻薄的人。」 『不不不。』我开始激动,『我不是。』 「那就好。」她微微一笑,「以后多小心,别再迷糊了。」 『是是是。』 我的个性是如果要强调讲话时的语气,就会把一个字重复念三遍。 「你的头发是自然卷吗?」 在我们一起走回各自的办公桌时,她又问。 『这个……』我用手试着压下像飞檐般翘起的头发,『我的睡相不好, 起床后也没梳头,刚刚又抓了几次头发,于是就……』 难怪我觉得整个人好像要飞起来,原来我的头发已像鸟类展开双翼。 「原来如此。」她坐了下来,用手指了指,「你的办公桌在那边。」 『喔。』 我实在是尴尬到不行,刚好头发像鸟,于是飞也似的回到我的办公桌。 虽然今天挨了老总的骂,不过由于曹小姐主动跟我说话, 算起来心情还是有赚头,而且赚得不少。 「以后多小心,别再迷糊了。」 曹小姐这句话说得真好听,我在脑海里不断倒带,多听几遍。 我也盘算着下班时搞不好可以跟她一起搭电梯下楼。 最好电梯突然故障,把我们困住,她应该会因为害怕而哭泣。 「想哭就到我怀里哭」,这是瘐澄庆的歌,也将是我对她说的话。 可是一到下班时刻,我突然想起头发不知道服服贴贴了没有? 赶紧到洗手间理一理仪容,出来后她已经下楼了。 我只好改唱张学友的「回头太难」。 走出公司大楼,一面走一面想着亦恕和珂雪的故事。 他们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呢? 如果珂雪总是望着窗外,亦恕又如何与她有所交集? 搭讪吗?不可能。 亦恕是学科学的人,他知道氢分子是藉由燃烧而跟氧分子化合成水, 而不是氢分子主动跑去跟氧分子说:「让我们结合吧。」 所以,该如何让氢分子燃烧呢? 正在伤脑筋之际,仿佛听到右边传来细碎的「叩叩」声。 转头一看,那个学艺术的女孩正在咖啡馆内用手指轻轻敲着落地窗。 她朝我笑了笑,我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她点点头。 我右手推开店门,左脚刚跨进,突然想起今天并没有打算要喝咖啡。 于是动作停格。 「嗨,学科学的人。」她指了指她桌子对面的位子,「请来这里坐。」 我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老板,感觉老板像正等着老鼠走出洞口的老鹰。 而我就是将头探出洞口的老鼠。 算了,喝杯咖啡也无妨。 我双脚走进咖啡馆,老板也同时飞过来。 我坐在她对面,跟老板点了一杯咖啡,然后问她:『有事吗?』 「我想跟你说一件事哦。」她的语气很开心,眼神水水亮亮的。 照理说她常过度使用眼睛来观察东西,眼神应该很锐利才对。 可是她的眼神却柔软似水,好像微风吹过便会产生阵阵涟漪。 『什么事?』 「我这几天画画的灵感,像雨后春笋般出现。」 『那很好啊。』 「你知道吗?」她眼中波光潋滟,「你就是那场雨。」 说完后她笑了起来,连笑容都是柔柔软软的, 让我想起去年尾牙摸彩时抽中的蚕丝被。 我的个性是如果女孩子当面夸奖我,我就会很尴尬。 现在应该不只是尴尬,我猜我一定脸红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那种因尴尬而产生的麻痒感,在四肢间快速流窜。 「我真的很感激你。」 『好好好。』我赶紧说话以免她继续说下去,『不必客气了。』 「我该怎么感谢你呢?」 『你把那些春笋分一半给我就行了。』 「好呀。从现在开始我画的每张图,你都可以看。」 『喔。那就多谢了。』 「不客气。」 我实在不习惯她的眼睛不看窗外,而盯着我瞧。 我又开始抓头发,刚刚顺好的头发,现在看起来大概又是自然卷了。 幸好老板把咖啡端过来,我喝了一口,平静不少。 「我可不可以请你帮个忙?」 『可以啊。』 「你现在可不可以当我的模特儿?」 『模特儿?』我张大嘴巴。 印象中的模特儿好像都是没穿衣服的女人,通常还是胖胖的。 而且好像都是刚吃饱饭便被叫去当模特儿,以致肚子圆鼓鼓的。 她怎么会叫一个还没吃饭的年轻男子来当模特儿呢? 『可以是可以,不过……』我吞吞吐吐,『不过我要穿衣服。』 「你放心。」她微微一笑,「我不是要画果*体素描。」 『那就好。』我松了口气。 我双手拨拨头发,转头看着落地窗中的自己是否足够潇洒。 「那我要问你问题了哦。」 『问问题?』我有些疑惑,不过还是回答:『好啊。』 「你还是处男吗?」 我这一惊非同小可,惊讶过后便是强烈的尴尬,我下意识往后退, 紧紧贴住椅背。 新仇和旧恨同时涌上来,我尴尬得几乎要飞到外太空了。 『这……』我的牙齿好像在发抖,『你……』 「我知道了。」 她摊开画本,拿起笔,低头开始画图。 我心想处男跟模特儿有关吗?难道模特儿得是处男? 我看她并没有盯着我瞧,只是低头猛画,心里更纳闷了。 而且她说她知道了,知道什么啊? 想端起咖啡杯到嘴边,她却突然抬头看我一眼,害我差点失手滑落。 真是够了。 「画好了。」 她笑一笑,端起咖啡杯,喝了一口。 我等尴尬的感觉慢慢散去,才低头看了看那张图。 图上只画了一个人,双手和双脚大开,眼睛似乎翻白眼,嘴巴也打开。 最特别的是,他的头发和全身的毛发直挺挺竖立着,甚至眼睫毛也是。 好像把针插满全身。 在人的上面一直到画纸的边缘,还画了很多条短直线。 『这是我吗?』我问。 「嗯。」她点点头,「不过这张图的名字,叫尴尬。」 『尴尬?』 「对呀。」她的咖啡没了,于是朝吧台方向伸出右手食指。 「我从你身上感觉到尴尬的味道,我就想画画看。」 『那你干嘛问那个问题?』 「这样你才会更尴尬呀,而且我想再确定一下你尴尬时的样子。」 她笑得很开心,手指着图: 「你尴尬时好像全身都被毛发扎到,很好玩。」 『是吗?』我指了指图上那些短直线,『这是什么?』 「这个嘛……」她又笑了笑,「这是学你的,表示快飞起来的感觉。」 我又盯着那张图看,图上的人翻白眼、张大嘴巴的样子倒也满有趣的。 『这次我的脸怎么不是四四方方的?』 「因为我开始觉得你有一些smooth的线条,不再又直又硬。」 『smooth?』我摸摸自己的脸,『会吗?』 「这还是跟脸的形状无关啦。」她指着图,沿着脸的线条走了一圈, 「当你能很轻易释放自己的感觉时,你的线条就会很smooth。」 『喔。』我虽然不太懂,但还是应了一声。 『下次能不能把我画漂亮一点?这次看起来像猴子。』 「好呀,我尽量。」她笑一笑,「我会把你画得比猴子帅一百倍。」 『比猴子帅一百倍也还是猴子啊。』 「说得也是。」她又笑了笑,「下次会让你恢复人形的。」 『不过下次不可以再问奇怪的问题。』 「好。」她顿了顿,「可是那种问题只能问你,才会有尴尬的感觉。」 『为什么?』 老板刚好端着新煮好的咖啡,放在她面前。 她抬起头问老板:「你还是处男吗?」 「嗯,我还是。」老板面不改色,低头收拾她刚喝完的咖啡杯盘。 「真是辛苦你了。」她说。 「哪里。」老板收拾好杯盘,又说:「不过在21世纪的现在,如果 要找我这个年纪的处男,倒不如去喜马拉雅山上找雪人。」 老板要离开时,转身对我说:「你说是吧?雪人先生。」 『我……』 我的个性是如果被人当面猜中我不想承认的事,就会说不出话。 「你明白了吧。」老板走进吧台后,她说: 「这种问题问别人,别人不见得会觉得尴尬。」 『可是……』 「我只是想画尴尬的感觉而已,希望你别介意。」 『我不会介意的。』我有点不好意思,『只是这种问题难免……』 「不然这样好了。」她笑了笑,「你今天的咖啡,我请。」 我的个性是如果女孩子请客,就会觉得什么事都没发生。 我低头看了看图,似乎又能感觉到那股麻痒。 她的眼睛应该有点像天线或雷达之类的东西,能探测外界的细微扰动, 于是能轻易捕捉无形的感觉。 不过她的眼神始终又柔又软,隐约可看到荡漾在其中的水波。 水? 没错,她的眼睛应该具有某种能量, 而这种能量可以燃烧氢分子,然后再与氧分子化合成水。 我终于知道亦恕和珂雪的故事要怎么接下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