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远离人世间尘嚣的荒野内,有着一座城,里面有三千奴仆,还有一位令人惊艳的男子,他是丰源雪域的宫主。虽是一君子,却整日醉酒,神志不清。无数人想见一下那隔世之地,那白衣男子。兴许只有有缘人能寻到。我就曾经去过。”躺在床上白发苍苍的老人缓缓道。
“奶奶,那你告诉我那里都有些什么好不好?”孩童明亮的眼睛看着奄奄一息的老人,老人闭上眼,仿佛这是一段令她不敢看到的情景,万分的痛苦可从老人的神情看出。她,竟想不起来了。近的可以看清,但想抓住却又散开,模糊不清。确实,对于人的寿命来说,那是一段不近的距离了。我掐诀出现在她的寝室里,替她将未想起的事说出:
这是60年前的事了......
当时的她还只是个被遗弃在荒野中的婴儿,晓幸被出来玩的幻阡陌看到,将她抱回,放于篮中。她只犹希记得,当年他清眉秀目,只是满脸温柔的笑,轻轻晃着放着她的篮子,还对她说:“叫爸爸。”篮中的婴儿自然没有回应,只是用小手握住了幻阡陌的小手,笑得灿烂。他给她取名:幻雪。
终究纸包不住火,在幻雪三岁时,宫主发现了幻雪。她当即将幻雪嫩嫩的咽喉握在手里:“幻阡陌,快出来!否则这个令人厌恶的小孩儿就会死!”嘹亮的声音中不知为何带着满腔的悲愤,丹红的长指甲眼看就要将幻雪的脖子折断。幻雪疼得放声大哭,小手,小脚不断的挣扎,泪立马随着幻雪的晃动顺着幻雪洁白的脸颊滑下。闻声的幻阡陌急忙从书房中奔出,看见被掐着脖子的幻雪。当即下跪,只听“噗咚”一声,随即在缭乱黑暗的风雪中,只听见幻阡陌大声的求饶声和磕头声,大到似要让三千奴仆都听见似的:“母亲,孩儿不敢了!请放过孩儿和雪儿吧!”一声声响亮的磕头声连绵不绝的响起,幻阡陌洁白的额头渐渐染上了血迹。“爹爹!不要欺负我爹爹!”小小的幻雪响亮的声音还夹杂着哭腔。“谁告诉你孩子就一定要有爹!”宫主反而更加生气,不知脸上的红是醉酒得来还是现在的生气得来,反正似丹红般艳红。秀手拿出蛇鞭。袖袍猎猎,坚韧而又修长的蛇鞭如有破竹之势,直直就是往幻阡陌身上抽,随着一遍遍的抽打,鲜血渐渐染红了幻阡陌身上的白衣,白衣也变的残缺不全,甚至可以清楚的看见幻阡陌被鞭打的皮开肉绽的血肉。渐渐鞭声慢慢隐去,宫主又一边喝着《记陌雪》这瓶好酒,一边说着胡话,蹒跚的走了,一席青山飘摇,仿若风中之柳般柔弱。一旁看着的奴仆也散的散,离的离,各做各的事。宫主的变化无常是谁都知晓的,谁有空去管幻阡陌的死生呢?说不准下一个就是自己了!
夜静悄悄的,只留下幻阡陌在轻声安慰着幻雪,血已经凝固,白衣下是条条狰狞的疤痕。幻阡陌满是泪痕的脸上笑的灿烂中有一丝黯然:“雪儿,娘亲说错了,哪个孩子都有爹的,只是我没有,你也没有。”就这么在三岁的幻雪费力的搀扶下,幻阡陌终是回到了自己房间.......
转眼就是8年,这两个同样没爹的孩子长大了。幻雪为了幻阡陌开始学医术。
那年幻阡陌16岁,幻雪11岁。那年的元宵,幻雪特意让厨娘教她做了元宵,打算给幻阡陌送去。厨娘千叮万属,不要让宫主瞧见。幻雪敢保证,丰源雪域的人都没有见过元宵,她也是从书中看来的。但,幻雪没想到,在她走了8年所熟悉的飘雪小道的尽头,却遇到了醉酒的宫主。
“你,拿着什么?”宫主的声音从上方传来,幻雪微微颤抖的身子暴露了现在的她有多害怕,“元宵.......每年的元宵吃,就......就会和家人团团圆圆,永远在一起.......”幻雪害怕的回答道,小脑袋畏缩在衣襟中。“什么团团圆圆!什么永远在一起!”宫主又疯了,雪白的长发在空中疯狂的飘舞着,长长的蛇鞭再次被拿在手上,再次听着蛇鞭划破空气的声音,幻雪紧闭了眼睛,狠咬着牙。
当鞭声响起,幻雪没觉着疼痛,好奇的睁开眼,却见那一道熟悉的身影立于面前。在幻雪发呆的几秒钟内,幻阡陌又替幻雪挨了几鞭。“哥哥!”幻雪几乎撕心裂肺的吼了一句,又是眼睁睁的看着幻阡陌血染白衣,又是听着宫主那撕心裂肺的叫骂声,小小的幻雪咬牙,但却乖乖的立于幻阡陌的保护内。直至宫主挥手叫罢,才重归于宁静。袖袍依旧猎猎,身子依旧蹒跚,但腰却比以前时更弯了。虽是满身的鞭痕,幻阡陌依旧满不在意的起身,抱起幻雪,回了房间。幻雪小心地帮幻阡陌包扎伤口,幻阡陌虚弱的轻声道:“听说,你给我做了元宵?”“都被打散了......对不起。”幻雪十分歉意地低着头,小手紧握在一起,互相蹭来蹭去,“明年一定要再做给我吃哦!”幻阡陌笑着说,“你做的再难吃我都不会嫌弃的。”刚想感谢的幻雪就狠狠的拧了幻阡陌的伤口一下,本是无意,却见幻阡陌痛呼一声,冷汗直冒,接连着吓得幻雪热汗直冒:“哥哥,你怎么了?哥哥?”幻阡陌狡诈的笑了:“你哥哥我命大着呢!”再一看幻雪哭红的朱颜,立马严肃道:“下次不敢开玩笑了,别哭了!”“哥哥你个混蛋!”幻雪依旧哭哭啼啼的,“好,哥哥是混蛋,雪儿不哭了,好不好?”
在幻雪贴心而周全的照顾下,幻阡陌不多时就康复了。之后,幻雪就一直叫幻阡陌哥哥,说哥妹永不分离。
态度发生转变是在幻阡陌20岁生辰那夜,宫主已经卧病在床,她招来了幻阡陌,跟他说了很久的话,直至第二日清晨,幻阡陌满脸泪水,颤颤巍巍的推门而出,神情溃散的直说:“她死了,她死了!”之后便昏迷不醒。
三天后,终于睁开眼,三千奴仆的无主大乱终于平息,而自幻阡陌醒来之后,他也变得变化无常,时常鞭打奴仆,还找来了抛弃幻雪的夫妻,对幻雪说:“这两位是你的爸妈,我给了他们很多钱,他们会好生待你的。你,走吧。”妇女激动的大叫一声:“雪儿,真的是你吗?雪儿!”幻雪冷眼看着那两位原本是有亲缘关系的父母,泪又流下,心疼的可怕,对着大殿前的负手而立的幻阡陌就是叩头一拜,大声说着:“自他们将我抛弃时,他们与我又有什么亲缘关系!只有哥哥你,你救了本该冻死在荒地里的我,只有你是我的亲人,所以,请不要赶我走。”“你想要留下来?”“是的。”“能挨住我的鞭子?能忍受我的变化无常?”“能!”“不再像以前一般高贵,做和下贱的奴仆一样的事,都能忍?”“能!”这下幻阡陌也没话说了,他让他留下。做错事,就是鞭子,就是挨罚。“以后不要再叫我哥哥,你以后身份跟奴仆一样,叫我宫主。”幻阡陌饮着《记陌雪》说道,“是。”幻雪看着幻阡陌,眸中微带寒星。
寒冷的夜晚,幻雪由于不小心打碎了一个小碟子,所以被罚跪的那时,一身白衣的幻阡陌带着一身酒气走到幻雪身旁,略带醉意的柔声问她:“为什么不走呢?别忍受我了,我有什么值得你为我留下来的呢?”“只要和宫主在一起就行。”幻雪平淡的回答,只见幻阡陌取出长鞭,狠狠地将气撒在幻雪身上,一边打一边叫着:“为什么不走,为什么啊!”最后成为了嘶吼,长鞭上带着点点血迹,拖在地上,划出一条分明的血迹,又长又细......自始至终,幻雪都没吭一声,脑中只有一句:原来,当年他为我挡下的鞭子,是这般疼啊!然后就笑了,不明意味的笑就变成了哭,戚戚悠悠......之后便晕倒在地,暗中被人送了出去,于是,她莫名其妙的就变成了要嫁人的皇女。
稀里糊涂的嫁了人,失了身,生了娃的幻雪依旧在阳光下想着,自己是不是忘了什么?
而在丰源雪域的大殿中,一人少年白头,银眸清澈如冰融化而成的水般纯净,一点不似醉酒之人。他立于丰源雪域最为高的山顶,手握一陶罐,陶罐中有《记陌雪》这种好酒,品着好酒,幻阡陌慢慢闭上了眼,在死去的那一瞬间,笑的似锦瑟绵年,当年的小孩儿,变成了七尺男儿,可七尺男儿却有着满头的银丝......丰源雪域慢慢随着幻阡陌的死亡而不复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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