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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店街(二)(3)


   “她在那里干什么呢?”厄尔特尔问。
   “我不知道,”青年侍者说。
   “您有没有问过她想用点什么?”
   “问过,不,她什么也不要。”
   “其他的人呢?”
   “他们又叫了十多瓶‘克吕革’①。”
   厄尔特尔耸耸肩。
   “这同我不相干。”
   佐纳基奇一点也没有去注意那个“新娘”,也没有去听他们在说什么。他只是反复地对我说:
   “那么说……是斯蒂奥巴……您记起斯蒂奥巴来了吗?”
   见他那样激动,我故意神秘地笑着回答说:
   “对,对。有点记得……”
   他转向厄尔特尔,用一种严肃的语调对他说:
   “他记起期蒂奥巴来了。
   “果然不出我之所料。”


________________
   ①一种高级的香槟酒。


   穿着白色上衣的侍者一动不动地站在厄尔特尔的跟前,好象有点为难的样子。
   “先生,我想他们是要开房间的……该怎么办呢?”
   “我早就料到了,”厄尔特尔说,  “我早就料到婚礼结束以后,他们会放荡一番的……算了,老朋友,随他们去吧。这跟我们不相干……”
   在那边,新娘靠着桌子,把双臂交叉在胸前,一动也不动。
   “我在想,她为什么要一个人呆在那里,”厄尔特尔说。  “不过,这同我们完全不相干。”
   他用手背一挥,仿佛是在驱赶一只苍蝇。
   “言归正传,”他说。“这么说,您承认早就认识斯蒂奥巴了?”
   “是的,”我叹了一口气。
   “因此,你们是一伙的……是一群活神仙,保罗,对吧?……”
   “唉……!他们都过世了,”佐纳基奇用一种凄凉的声调说。“先生,只有您还健在……我能够把您……把您‘确定下来’……真是太高兴了……您是属于斯蒂奥巴那一伙的……我祝贺您……那个时代要比今天美好得多,尤其是那时人们的品德要比今天的好得多……”
   “特别是,我们那个时候要比现在年轻,”厄尔特尔笑着说。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我一边问着他们,一边心里怦怦直跳。
   “在我们的脑子里,日期已经全都乱套了,”佐纳基奇说。“但不管怎么说,那是很早很早以前的事了……”
   他突然支持不住了。
   “有时真是无巧不成书啊,”厄尔待尔说。
   他起身走到餐厅角落里酌一个小酒吧柜台前,给我们拿来了一份报纸,他一页一页地翻着。未了,他把报纸送给我,叫我看下面的这则讣闻:


       我们受死者的子女和孙子孙女、侄子侄
   女和侄孙侄孙女,以及朋友乔治·萨谢尔和
   斯蒂奥巴·德·嘉戈里耶夫的委托,谨讣告:
       玛丽·德·罗泽纳于十月二十五日逝
   世,享年九十二岁。
       兹悉丧家定于十一月四日十六点在圣日
   内弗埃弗-德·布瓦公墓的小教堂举行宗教
   仪式和遗体安葬。
       九日弥撒①将于十一月五日在巴黎75016克洛德一洛兰街19号俄国东正教教堂举行。
       谨此不另通知。

________________
   ①一种于死者死后第九日举行的宗教仪式。

 

   “那么说,斯蒂奥巴还活着?”佐纳基奇说。“您还见到过他吗?”
   “没有,”我回答说。
   “您是对的。应该享受现代化的生活方式。让,你给我们拿瓶白酒来好吗?”
   “马上就来。”
   打那时候起,他们似乎对斯蒂奥巴和我的过去丝毫不感兴趣了。不过这完全没有关系,因为我终于掌握一条线索了。
   “您可以把这份报纸留给我吗?”我装着无所谓的样子问。
   “当然可以,”厄尔特尔说。
   我们喝得脸红耳热。这么说来,在这两个酒吧侍者的记忆里,我的过去只有一个轮廓,并且有一半还被一个叫做期蒂奥巴·德·嘉戈里耶夫的人给遮掩住了。而关于这个期蒂奥巴,他们从“很早很早以前”——象佐纳基奇所说的那样——就没有听到过他的稍息了。
   “这么说,您是私家侦探了?”厄尔特尔问我。
   “现在不是了。我的老板刚刚退休。”
   ‘那么您呢,您还在继续干?”
   我耸耸肩膀,没有回答。
   “不管怎样,我能再见到您感到很高兴。愿意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吧。”
   他站起来,向我们伸出了手。
   “实在对不起……我还有些帐要做,不得不赶你们走了……那些人,还在那里胡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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