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卖海豚的女孩(8)

  凌晨十二时,忽然倾盆大雨,沈鱼完全没有准备,浑身湿透,狼狈地躲在一旁。这时一个男人为她撑伞,是马乐。

  「这种天气,为什么不带雨伞?」马乐关心她。

  沈鱼沉默不语。

  马乐脱下外套,披在沈鱼身上说:「小心着凉。」

  「我不冷。」沈鱼说。这一场雨,使她的心情坏透。

  「翁信良如果明白你为他做的事,一定很感动。」马乐说。

[NextPage一 亡命的邂逅9]

  沈鱼吓了一跳,不敢望马乐,她没想到马乐看出她喜欢翁信良,但沈鱼也不打算掩饰,多一个人知道她的心事,虽然不安全,却能够减低孤单的感觉。

  「你需不需要去洗手间?」马乐问她。

  沈鱼没想到这个男人连这么细微的事也关心到。

  「不。」

  缇缇和翁信良在十一时四十五分来到。

  「对不起,我们已经尽快赶来。」翁信良说。

  「不要紧,反正这种事不会有第二次。」马乐笑着说。

  「累不累?」缇缇问沈鱼。

  「不累。」

  「你的头发湿了。」

  「刚才下雨。」

  「我和翁信良商量过了,下星期我会去巴黎探望我父母,顺道买婚纱,还有,买一袭伴娘晚装给你。」缇缇说。

  「翁信良不去吗?」

  「我刚刚上班不久,不好意思请假。」翁信良的手放在缇缇的腰肢上说。「什么时候回来?」沈鱼问缇缇。

  「两个星期后。」

  「你们回去吧,我和缇缇在这里排队好了,真想不到有这么多人结婚。」翁信良说。

  「我送你回去。」马乐跟沈鱼说。

  「谢谢你。」翁信良跟沈鱼说。

  沈鱼是时候撤出这幸福的队伍了。

  马乐驾车送沈鱼回家,又下着倾盆大雨,行雷闪电,沈鱼一直默不作声。

  「如果我刚才说错了话,对不起。」马乐说。

  「不。你没有说错话。你会不会告诉翁信良?」

  「我为什么要告诉他?」 「谢谢你。」

  车子到了沈鱼的家。

  「要不要我送你上去?」马乐说。

  「不用了,再见。」

  沈鱼看着马乐离开,可惜她不爱这个男人。

  沈鱼回到家里,喂笼里的相思吃东西。这只相思,从来没有开腔唱歌,它可能是哑的。沈鱼吹着翁信良第一天来到海洋剧场对着海豚所吹的音符。相思听了,竟然拍了两下翅膀。

  「他要结婚了。」沈鱼跟相思说。

  一个星期后,缇缇飞往巴黎。翁信良和沈鱼到机场送机,入闸的时候,翁信良和缇缇情不自禁拥吻,沈鱼识趣地走到一旁。 「到了那边打电话给我。」翁信良对缇缇说。

  「沈鱼,我不在的时候,替我照顾翁信良。」沈鱼点头。

  翁信良驾车送沈鱼回家。

  「你和马乐怎样?他很喜欢你。」

  「是吗?」

  「我不知道你喜欢一个怎样的男人?」

  沈鱼望着翁信良的侧脸,说:「你很想知道?」

  翁信良点头。

  「我自己都不知道。」

  「尝试发掘马乐的好处吧,他倒是一个很细心的男人。」

  沈鱼没有回答,她需要的,不是一个细心的男人,而是一个她愿意为他细心的男人。

  烟雨迷离的清晨,缇缇所乘的飞机在法国近郊撞向一座山,全机着火。


 
   
 
[NextPage二 爱情的伤痛1]

二 爱情的伤痛  
 
 

  飞机撞山的消息瞬即传到香港,机上乘客全部罹难。沈鱼在梦中被马乐的电话吵醒,才知道缇缇出事。

  「新闻报告说没有人生还。」马乐说。

  沈鱼在床上找到遥控器,开着电视机,看到工作人员正在清理尸体,被烧焦的尸体排列整齐放在地上,大部分都血肉模糊,其中一条尸体蜷缩成一团,他死时一定挣扎得很痛苦,不会是缇缇吧?沈鱼抱着枕头痛苦。

  「我找不到翁信良。」马乐说,「他不在家,传呼他很多次,他也没有覆机,他会不会已经知道了?」

 「他可能在缇缇家。他说过每天要去喂咕咕的。」

  沈鱼和马乐赶到缇缇家。

  「如果他还不知道这件事,怎么办?」沈鱼问马乐。

  翁信良来应门,他刚刚睡醒,沈鱼的估计没有错,他还不知道他和缇缇已成永诀。

  「什么事?」翁信良看到他们两个,觉得奇怪。

  「你为什么不覆机?」

  「我的传呼机昨晚给咕咕咬烂了,我在这里睡着了。你们这么着紧,有什么事?」

  「你有没有看电视?」马乐问他。

  「我刚刚才被你们吵醒。」

  沈鱼忍不住痛哭:「缇缇,缇缇……」

  「缇缇发生什么事?」翁信良追问沈鱼,他知道是一个坏消息。

  沈鱼开不了口。

  「缇缇所坐的飞机发生意外。」马乐说。

  翁信良的脸色变得很难看:「什么意外?」

  「飞机撞山,严重焚毁。没有一个人生还。」马乐说。

  「缇缇呢?」翁信良茫然说。

  「没有一个人生还。」马乐说。

  翁信良整个人僵住了,在三秒的死寂之后,他大叫一声,嚎哭起来。

  缇缇的父母在法国,所以她在那边下葬。沈鱼陪翁信良到法国参加葬礼,翁信良在飞机上没有说过一句话,也没有吃过一点东西。

  「至少她死前是很幸福的。」沈鱼说:「怀着希望和幸福死去,总比绝望地死去好。」

  「不。」翁信良说:「她从来没有想过这样死去的,她一直以为,她会因为一次失手,从九十米高空跃下时,死在池边。」

  「她从九十米高空跃下,从来没有失手,却死在飞机上,死在空中,这就是我们所谓的人生,总是攻其不备。」沈鱼说。

  在葬礼上,翁信良站在缇缇的棺木前不肯离开。缇缇的身体严重烧伤,一张脸却丝毫无损。她穿着白色的纱裙,安祥地躺在棺木里,胸前放着一束白色雏菊,只要她张开眼睛,站起来,挽着翁信良的臂弯,她便是一位幸福的新娘子。

  回到香港以后,翁信良把咕咕、相思鸟和所有属于缇缇的东西带到自己的家里。他躲在家里,足不出户,跟咕咕一起睡在地上,狗吃人的食物,人吃狗的食物。



作品集张小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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