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错觉(6)
时间:2014-06-24 作者:姜丰 点击:次
一天晚上吃过晚饭,余重又在看电视,声音开得震天响,有一个让人起鸡皮疙瘩的声音在喊:你拍一,我拍一,小霸王出了学习机;你拍二,我拍二,学习游戏在一块儿;你拍三,我拍三……余重不等人家拍完,就开始疯了似的换台。我在厨房里洗碗,恨不得他把那个破电视早弄坏早好。 “笃笃笃”,一个理直气壮的声音在敲门。我赶紧擦擦手去开门,是柳吉,花枝招展、嗲声嗲气的,整个儿一个自我感觉错了位。我不冷不热地应酬她,她也就三言不搭两语地聊了一会儿,末了又是借余重陪她去看电影。 四平电影院,新片子,梁家辉主演的。柳吉的补充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而且令人生厌。发嗲也不分个对象,真是习惯成自然。 她早就满十八周岁了,有行为自主权,用不着我管。我尽量把语调放得轻松无谓,小心不流露出醋味儿,让她幸灾乐祸、自鸣得意呢。 余重换好衣服,屁颠屁颠地跟人家走了。 我像往常一样把他们送到门口,转身到阳台上去。不一会儿,就见两个人拐过来了,肩并肩,靠得很紧,由近及远,消失在夜色中。 他俩倒像一对般配的情侣,而我则是一个窥视和觊觎人家幸福的多余人。 我被这个一瞬之间的念头激怒了。我真是一个又傻又笨的大头鬼,男朋友拱手让给人家,自己却独守空房,断然没这个道理!我忽然开始厌恶柳吉,这个没脸没皮的女人,也配做我的情敌。柳吉是那种喜新不厌旧的主儿,老情人捏在手里一大把,歪瓜裂枣,陈芝麻烂谷子,一个也舍不得丢掉,和谁都有一手、有一腿的,早在大学时,她的传说就能汇编成牛津大辞典那么厚的一大本!也亏了她记性好,那么多亲亲哥哥也没张冠李戴。她也就是凭这个本事,凭这份狐媚小气赚钱、办事、玩乐、过活,过得有滋有味,活得有声有色。我忽然意识到对柳吉的厌恶已经开始分流,一股是轻蔑,一股是嫉妒。 天下起雨了。雨点噼哩啪啦地敲着窗户。顺着玻璃一道一道地流下来。我呆呆地站在窗前,看着大马路一点一点被淋湿了。 女人的脸隔了雨中的窗,总是格外凄苦,不流泪也像在流泪。 我转身撞到衣橱前,从橱子底下翻出雨鞋套上,把脚上的拖鞋甩得老远。捞起门外的雨伞就往外冲。 雨越下越大。 桔红色的路灯光,倒映在湿漉漉的马路上,公共汽车像放大了的有窗户的沙丁鱼罐头,装上轮子,一盒接一盒地在水淋淋的带子上滚过。下班的高峰时间已经过了,马路上的塞车依然不减。出租车们如红色的铁甲虫,爬爬停停,流动的是自行车,披着五颜六色的雨披。 冲到四平电影院,我的裤管上溅满了泥水。我收了雨伞,抖抖伞上的水,买了张票进去。 电影还没正式开演,在亮着灯放广告短片,又是“今年二十,明年十八”,场内只有寥寥可数的几十个观众,我一排一排地打望过去,哪里有那鬼男鬼女的影子? 电影开演了,见鬼梁家辉!梁家辉的脚丫子也没有!我的心在冰凉冰凉地下沉,血却火热火热地往上涌。电影是《西雅图彻夜不眠》,美国的,一个爱情故事。女主角总是在说:爱上一个人,那感觉,就像——着了魔! 哦,着了魔!我颓然地靠在椅子上,茫然地盯着前排紧紧贴在一起的两颗后脑勺,在无边的黑暗里无声地抽泣,不知为谁而哭。 五
我去上班的时候有些没精打采,虽然为了提提精神,我特意换了一件鹅黄色的马海毛长披风,这在灰暗的冬天里很打眼。我甚至破例地化了化妆,早晨坐在镜子前面,慢条斯理地描眉画眼,足足鼓捣了半个多小时。涂上口红一张脸顿时艳丽起来,在我自己看来不免有些面目狰狞,又联想到路边那种香气熏人的妖冶女人,挽傍着俗气的半大老头子招摇而过。我照来照去,最后还是用纸巾擦去了口红,但粉底扑在明显憔悴的脸上,真像茄子上面挂了层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