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英国剪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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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于连,富凯的建议的确剥夺了他全部的幸福,他什么主意也拿不定。“唉,也许我缺乏性格,我若是在拿破仑手下,一定是个很糟糕的士兵,至少,”他又想,“我与这家女主人之间的小小私通将给我带来片刻的欢娱。” 他很幸运,就是在这种不起眼的小变故中,他的灵魂深处也和他那轻浮的言语不相一致。他害怕德·莱纳夫人,为的是她那如此漂亮的连衣裙。在他看来,这条裙子就是巴黎的先头部队。他的骄傲不想给偶然和一时的灵感留下任何机会。根据富凯的知心话和他在《圣经》中读到的一点点有关爱情的文字,他制订了一个很详细的作战计划。虽然他不承认,可他确实心慌意乱,就写下了这个计划。 第二天早晨,德·莱纳夫人有一会儿和他单独在客厅里,她问他: “您除了于连之外就没有别的名字了吗?” 对于这一如此讨好的问话,我们的主人公竟不知如何回答。这个情况是他的计划不曾料到的。如果没有制订计划这种载事的话,于连的灵活的头脑本可以派上用场,意外的情况只会使他的观察变得更加敏捷。 他一下子变得很笨,而他自己又夸大了这种笨拙。德·柴纳夫人很快原谅了他。她认为这是一种迷人的天真产生的结果。在她看来,这个大家都认为才华横溢的人所缺少的,恰恰是天真的神态。 “我很不信任你那位小家庭教师,”德尔维夫人有几次对她说,“我发现他老是在打主意,一举一动都有心计。这是个阴险的人。” 于连不知如何回答德·莱纳夫人,真是不幸,他深感屈辱。 “一个像我这样的人必须补救这一次失败,”他抓住从一间屋子进到另一间屋子的当儿,吻了吻德·莱纳夫人,他认为这是他的责任。 无论对他还是对她,没有比这更意外、更令人不快的了,也没有比这更冒失的了。他们险些被人撞见。德·莱纳夫人以为他疯了。她吓坏了,尤其是感到受了冒犯。这桩蠢举让她想到了瓦勒诺先主。 她想:“我要是单独和他在一起,那会发生什么事呢?”她的种种贞操观念又全都回来了,因为爱情已然消失。于是她设法总是让一个孩子留在身边。 于连一整天都闷闷不乐,全部用来笨拙地实施他那引诱计划。他每看一眼德·莱纳夫人,目光中都带着一个为什么;不过,他还没有愚蠢到看不出他绝不能变得可爱,更没有做到能够把人迷住。 德·莱纳夫人见他如此笨拙同时又如此大胆,惊讶得不得了。“这是一个有才智的人在爱情上的腼腆呀!”她终于对自己说,快乐得无法形容,“敢情他从未被我的情敌爱过呀!” 吃罢午饭,德·莱纳夫人回客厅去接待博莱专区区长夏尔科·德·莫吉隆先生的来访。她在一个很高的小绣架上干活儿。德尔维夫人坐在她旁边。这样的位置,大白天,我们的主人公却认为可以把靴子伸过去踩德·莱纳夫人的秀足,那网眼长袜和巴黎来的美丽的鞋子显然吸引住了风流区长的目光。 德·莱纳夫人吓坏了,她让剪刀、绒线团和针掉在地上,于连的动作就可以被看成是一种笨拙的企图了,他看见剪刀掉下来而想去挡住它。幸好这把英国钢制小剪刀摔断了,德·莱纳夫人好一阵遗憾,怪于连没有坐得更靠近她。 “您比我先看见剪子掉了,您本该挡住的,可您的热心没档住剪子,却给了我狠狠的一脚。” 这一切骗得了区长,却骗不了德尔维夫人。“这个漂亮小伙子的举止可真蠢!”她想。外省首府的礼仪是绝不原谅此类错误的。德·莱纳夫人找到机会对于连说: “谨慎点,我命令您。” 于连看出了自己的笨拙,心里很生气,他长久地和自己争论,想知道应否对我命令您这句话发火,他是够蠢的,居然想:“如果事关孩子们的教育,她可说我命令;但要回答我的爱情,她该认为我们是平等的。没有平等就不能爱……”他的全部心思都用来翻腾那些关于平等的老生常谈了。他愤怒地默诵德尔维夫人几天前教给他的这句高乃依的诗: ……爱情 造就平等却不追求平等。 于连执意扮演一个唐璜的角色,虽然他此生还不曾有过情妇,这一整天他真是蠢透了。他只有一个念头想对了,他对自己、对德·莱纳夫人都感到厌倦,怀着恐惧眼看着傍晚渐近,他又得坐在花园里,在黑暗中挨着她。他对德·莱纳先生说,他要去维里埃看神甫,吃罢晚饭就走,夜里才回来。 在维里埃,于连看见谢朗神甫正忙着搬家,他果然被撤职了,马斯隆副本堂神甫接替他。于连帮助善良的神甫搬家,他想写一封信给富凯,说他对从事圣职的不可抵抗的志向曾经阻止他接受他的好心提议,然而他刚刚看见一个不公的例子,也许不领受神品对他的灵魂得救更为有利。 于连庆幸自己的机灵,能够利用维里埃本堂神甫的撤职为自己留一条后路,再回头去经商,如果在他的心里可悲的谨慎终于战胜了英雄主义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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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雄鸡一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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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连动辄以为自己很聪明,他若有点儿的话,第二天就会庆幸维里埃之行所产生的效果了。他的不在使人忘记了他的笨拙。这一天他依然相当地不快。快到晚上的时候,他突然有了个可笑的念头,并且以少有的大胆告诉了德·莱纳夫人。 大家刚在花园里坐定,于连不等天完全黑下来,就把嘴凑近德·莱纳夫人的耳朵,冒着使她的名誉大受损害的风险,对她说: “夫人,夜里两点钟,我要到您的房里去,有件事我得跟您说。” 于连发抖了,生怕他的请求被接受;这诱惑者的角色压得他好苦,他若由着自己的性子,会躲进房里几天不出来,不再见这两位太太。他知道,他昨天的精心谋划的举动已将前一天的美好形象破坏殆尽,他确实不知道该求哪一位圣者了。 德·莱纳夫人怀着真实的、绝非夸大的愤怒回答了于连胆敢向她提出的无礼请求。他相信在她简短的回答中看出了轻蔑。他确信在她的声音很低的回答中出现了“呸”这个字。于连借口有事对孩子们说,就到他们的房间去了,回来时坐在了德尔维夫人旁边,离开德·莱纳夫人远远的。这样他就避开了握住她的手的任何可能。谈话很严肃,于连应付得很好,只有过几次短暂的沉默,那当儿他正搅脑汁呢。“我就不能想出什么好办法,”他心里说,“迫使德·莱纳夫人重新自我作出明确的温柔表示!三天以前,正是那些表示让我相信她是属于我的。” 于连把事情弄到近乎绝望的地步,心里乱到了极点。不过,最使他狼狈不堪的,倒可能是成功呢。 半夜分手时,他的悲观使他相信,他从德尔维夫人那里得到的是轻蔑,大概德·莱纳夫人对他也好不了多少。 于连睡不着,他的心情很坏,而且感到屈辱。他根本就不想放弃一切伪装、一切计划,不想跟德·莱纳夫人日复一日地过下去,像孩子那样满足于每天可能带来的幸福。 他累得脑袋疼,想出种种巧妙的伎俩,转眼间又觉得全都荒唐可笑;一句话,他很不幸,这时,城堡的钟敲了两下。 这声音惊醒他,就像鸡叫惊醒了圣徒彼得。他看见自己正处在发生最难承受的大事的时刻。自从他提出那个无礼的请求之后,他就不再想它了,它受到了那样坏地对待! “我对她说过我两点钟去她那里,”他一边起身一边对自己说,“我可以没有经验,粗鲁,一个农民的儿子本该如此,德尔维夫人已经让我听出这意思了,但是至少我可以不软弱。” 于连说得对,他可以为他的勇气而自得,他还从不曾这样艰难地强制过自己。他打开门,抖得厉害,两腿直发软;他强使自己靠在墙上。 他没有穿鞋。他走到德·莱纳先生的门前,听了听,鼾声依稀可闻。他大失所望。他没有借口了,不能不到她那里去了。可是,伟大的天主,他去那儿干什么?他什么计划也没有,即便有,他觉得心绪这样慌乱,也无法依计而行。 终于,他忍受着比赴死还要大一千倍的痛苦,进入通往德·莱纳夫人房间的那条小过道。他伸出颤抖的手推开门,弄出了可怕的响声。 屋里有亮,壁炉下点着一些通宵不灭的灯;他没有料到这个新的不幸。德·莱纳夫人看见他进来,猛地跳下床。“疯子!”她喊道。乱了一阵。于连己经忘了他那些没有用的计划,恢复了本来的面目;讨不得一个如此迷人的女人欢心,在他看来,乃是不幸中最大的不幸。他对她的指责的回答,只是跪在她脚下,抱住她的双膝。她的话说得极其严厉,他哭了。 几个钟头之后,当于连走出德·莱纳夫人的卧房时,我们可以用小说笔法说,他已别无所求了,事实上,靠他那一套拙劣的机巧得不到的胜利,他却靠他所激起的爱情和迷人的魅力在他身上引起的意想不到的影响而得到了。 然而,在那最温柔的时刻,他却成了一种奇怪的骄傲的牺牲品,他竟还想扮演一个风月老手的角色。他竭尽全力破坏自己的可爱之处,真令人难以置信。他不去注意他激起的狂喜,也不去注意使狂喜变得更加强烈的悔恨,反而始终让责任的观念在眼前出现。他害怕一旦离开他打算效法的理想模式,他就会陷入痛苦的悔恨之中,成为永远的笑柄。一句话,使于连出类拔萃的那种东西恰恰使他不能享受就在他脚下的幸福。譬如一位十六岁的少女,颜色本来娇艳可人,为了去参加舞会,却愚蠢地搽上了胭脂。 于连的出现把德·莱纳夫人吓得要死,很快最残酷的不安又来折磨她。于连的哭泣和绝望使她六神无主了。 甚至在她已没有什么可以拒绝于连的时候,她仍怀着真正的愤怒把他推得远远地,然后又投入他的怀抱。这中间并没有任何的做作。她相信自己已被罚入地狱,万劫不复,她试图回避地狱的景象,就百般地温存爱抚于连。一句话,只要我们的主人公知道加何享用,他的幸福是不缺什么了,甚至他刚刚征服的女人身上的那种灼人的感觉。于连走了,可那股狂喜还使她兴奋得不能自己,那与悔恨的搏斗还在撕扯着她的心。 “我的主啊,幸福,被爱,就是这?”这是于连回到房间后的第一个想法。于连处在一种惊奇和惶惑不安的状态中,一个人刚刚得到他长久渴望的东西,就会陷入这种状态。他习惯于渴望,现在却没有什么要渴望的了,不过他眼下还没有回忆。于连像一个参加检阅归来的士兵,聚精会神地把他的行为细细地检查一遍。 “我对我的责任完全尽到了吗?我的角色扮演得好吗?” 什么角色?一个惯于引女人注目的男人的角色。 [NextPage第十六章 第二天]
第十六章 第二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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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连幸运地保住了名誉,德·莱纳夫人太激动、太惊讶了,看不到这个转眼间成为她全部生命的男人的愚蠢。 她见天快大亮,催促他快走: “啊!我的天主,”她说,“要是我丈夫听见了响动,我就完了。” 于连居然还有工夫玩弄词藻,他想起这么一句: “您对生活有悔吗?” “噢!此时此刻多好啊!但我绝不后悔认识了您。” 于连故意在天大亮时大模大样地回去,他感到了他的尊严。 于连一直在研究自己种种细小的动作,极荒唐地想显出一副老手的样子,这种持续的关注只有一样好处;他在吃午饭时再见德·莱纳夫人时,他的举止简直是谨慎的一件杰作。 而她呢,她一看他脸就通红,可不看他又一刻也过不下去;她觉察到自己的慌乱,竭力掩饰却又适得其反,于连只抬眼望过她一次。开始,德·莱纳夫人很欣赏他的谨慎,很快,她见他只看过她一次就不再看了,不免慌了神:“难道他不再爱我了吗?”她心里嘀咕,“唉!我对他来说是太老了,我比他大十岁呀。” 从餐厅到花园的路上,她握住了开连的手。这一如此不寻常的爱情表示使他惊讶,他望着她,目光中充满了热情,因为吃午饭的时候他觉得她很漂亮,当时他把时间都用来细细地品味她的魅力了。这目光给德·莱纳夫人带来了慰藉,虽然没有完全解除她的不安,她的不安却几乎完全解除了她对丈夫的内疚。 吃午饭时,这位丈夫什么也没有察觉,可德尔维夫人就不一样了:她相信德·莱纳夫人就要屈服了。整个白天,出于勇敢而果断的友情,她没少用隐晦的语言为德·莱纳夫人所冒的风险描绘一幅色彩丑恶的图画。 德·莱纳夫人心急如焚,盼着和于连单独在一起;她想问他还爱不爱她。尽管她的性格极其温柔,她还是好几次差一点让她的朋友明白,她是多么地缠人。 晚上在花园里,德尔维夫人做了巧妙的安排,自己坐在德·莱纳夫人和于连中间。德·莱纳夫人原来为自己的快乐勾画了一个美妙的图景,她握着于连的手,凑近自己的嘴唇,可现在连一句话也不能跟他说了。 这种意外使她更加骚动不宁。悔恨噬咬着她的心。她曾经那样地责备于连不谨慎,头天夜里到她那里去,现在却担心他今夜不再去了。她早早地离开花园,回到自己房里安歇。但是,她情急难耐,就跑到于连的门口,把耳朵贴在门上倾听。疑虑和情欲吞噬着她,可她不敢进去。这种举动在她看来是最最可耻的了,因为外省的一则谚语说的就是这种事。 仆人们有的还没有睡。谨慎终于迫使她回到自己房里。两个小时的等待就是两个世纪的折磨。 不过,于连是太忠于他所谓的责任了,他不会不逐项地完成他为自己规定的事情。 一点的钟声响了,他轻轻溜出房门,确信主人己经睡熟,就来到德·莱纳夫人的房里。这一次,他在女友的身边感到了更多的幸福,因为他不再时时想到他要扮演的角色了。他有眼睛要看了,有耳朵要听了。德·莱纳夫人关于她的年龄说的那些话也让他的心定了定。 “唉!我比您大十岁呀!您怎么能爱上我呢?”她反复地说,也没有什么意图,只是因为这念头压迫着她。 于连倒没有想过这种不幸,不过他也看出这不幸确是实实在在的,他也就把害怕成为笑柄的心理忘得差不多了。 他原以为自己出身微贱,会被她看作是一个地位低下的情夫,这种愚蠢的念头也消失了。于连的狂热使他那胆怯的情妇渐渐放下心来,她又感到了一点点幸福,并且又有了评判她的情夫的能力。幸好他这一次几乎没有那种做作的神情,那可是把昨夜的幽会变成了一次胜利,而不是一次欢情。假使她觉察到他在用心扮演一个角色,这种可悲的发现将会把她的幸福剥夺净尽。她只能看到年龄的不配所造成的一种可悲的后果。 虽然德·莱纳夫人从未想过那些爱情的理论,但在外省,一谈到爱情,年龄的差别总是在财产之后成为开玩笑的另一大老话题。 不多几天,于连恢复了他这个年纪的全部热情,爱得神魂颠倒。 “应该承认,”他想,“她心地善良得像天使,而且没有人比她更漂亮了。” 他几乎完全失去了演戏的念头。在放任纵情的时刻,他甚至向她承认了他全部的忧虑。这番倾诉把他所激起的热情推向极点。“这么说我那情敌还不曾幸福过!”德·莱纳夫人想,不由得心花怒放。她大着胆子问到他如此关心的那幅肖像,于连发誓说那是一个男人的肖像。 当德·莱纳夫人还有足够的冷静可以思考时,她简直惊奇得不得了,世上居然还有这样的幸福存在,她居然连想都没想过。 “啊!”她想,“我要是十年前认识于连该有多好!那时候我还能说是漂亮。” 于连绝想不到这些。他的爱情仍然是一种野心,那是一种占有的喜悦,他,一个如此不幸、如此遭人蔑视的可怜虫,而她,一个如此高贵、如此美丽的女人。他那些爱慕的举动,他看见女友的魅力所流露出的激情,终于使她对年龄的差异稍许放心了。在更为开化的地区,一个三十岁的女人早就有了一些处世经验,如果德·莱纳夫人略具一些此种经验,她会担心一种只靠惊奇和自尊心的满足来维持的爱情能否长久。 在他把野心抛诸脑后的那些时刻里,于连连德·莱纳夫人的帽子、衣裙都狂热地赞赏不已。它们散发的香气使他快乐,总也闻不够。他打开她的带镜衣橱,几个小时地站在那里,欣赏着他在里面发现的那些东西的美和整洁。他的女友依偎着他,望着他;他呢,他望着这些仿佛新郎送的结婚礼物一样的首饰和衣物。 “我原本可以嫁给一个这样的男人!”德·莱纳夫人有时想,“一颗如此火热的心啊!跟他在一起会过上一种多么快乐的生活啊!” 至于于连,他还从未这样靠近过女人这支炮队的那些可怕的武器。“就是在巴黎,”他想,“也不可能有更漂亮的东西了!”于是他对他的幸福不再有任何异议。情妇的真诚的赞赏,她的狂热,常常使于连忘掉那种无用的理论,这理论在这场私情的最初时刻使他变得那么刻板,甚至可笑。尽管虚伪已成了他的习惯,但仍有这样的时候,他觉得向这位钦佩他的高贵的夫人承认他对一大堆细小习俗一窍不通是一种极大的快乐。他的情妇的地位似乎使他超越了自己,德·莱纳夫人则觉得在一大堆小事情上开导这位才华横溢、人人都认为前程远大的年轻人,是一种最甜蜜的精神快乐。这个年轻人,甚至专区区长和瓦勒诺先生也不能不佩服,为此,她觉得他们不那么愚蠢了。至于德尔维夫人,她可远远没有这样的看法。她对她相信自己已经猜中的事情感到绝望,眼见明智的劝告被一个实实在在昏了头的女人视为可憎,就离开了韦尔吉,没有说明原因,别人也避免问她。德·莱纳夫人洒了几滴眼泪,很快就觉得她的幸福成倍地增加了。德尔维夫人这一走,她几乎可以整个白天单独和情人在一起了。 于连也很愿意沉湎在他的情人的温柔陪伴之中,因为他若独处的时间太长,富凯的那个决定命运的建议就会来撩拨他。新生活的最初几天,从未爱过也从未被爱过的于连觉得做个真诚的人是那么甜蜜愉快,差点儿向德·莱纳夫人坦白他的野心,这野心迄今为止一直是他生活的本质。富凯的建议一直对他有一种奇怪的诱惑力,他想能不能就此问问她的意见,但是发生了一件小事,任何的坦诚都不可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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