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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剧《刺客》:愚忠是种可怕的力量

       阔别6年的《刺客》回到国家大剧院,除了新刺客高亚麟取代老刺客何冰,一切照旧。可就这一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变化,足以给话剧《刺客》带来全新的气质。首先,高亚麟1米83的个头,比何冰足足高出了5公分,甚至比饰演赵襄王的濮存昕还高出3公分,这让公元前453年的刺客豫让在今时的舞台上显得更加伟岸;其次,高亚麟不无黑色幽默的诠释,让这位东方古人披上了堂吉诃德式的悲情幽默。

        《刺客》取材《史记·刺客列传》,以公元前453年晋国大臣智伯兴兵伐赵反被赵襄子所杀为背景,为我们重构“士为知己者死,妇为悦己者容”的门客豫让执着为主寻仇的典故。鬼才林兆华此番在舞美上去繁就简,仅以舞台左右横置的两道梯形城墙为空间背景,营造出一座纵深延展的城池,全篇最大的舞美变化,不过是在两个细中城墙两侧突然伸出的若干诡异尖刺,此外仅只在赵襄子狩猎部分在城墙上留下斑驳箭镞。灯光方面更加洗练,通篇以悲戚的血红暗色为主调,外加两盏亮度不甚高的白色追光俯视人物,舞台右侧地上呈四五度仰视的红色追光,则专为将豫让悲情而佝偻的身影映照在高大而冷峻城墙而设。

        尽管出于《史记·刺客列传》典籍,但导演林兆华和编剧徐英并没有原搬照抄,而是做了更具现代气质的改编和演绎。如开篇屠戮一幕,导演让同为智伯门客絺疵的胯下苟且来突出豫让的凛然,赵襄子念其大义而放之。这显然是原著简言“豫让逃遁山中”之外的浮想。而絺疵向豫让表明自己佯降意图复仇大计后,豫让反倒抛出絺疵既然投降就要忠于赵襄子,不可心怀二主的言论可谓重笔,以至于此后在豫让行刺赵襄子并与之形成夹击之机时,絺疵因豫让之言犹豫而错失良机;受豫让言论影响,絺疵在救护豫让之后,甚至还想出了让赵襄子杀了自己,以诱捕前来祭拜的豫让,并认为这是既忠于赵襄子又无愧于老友的“万全之策”。《史记·刺客列传》全文不过五千余字,荆轲一人占了三千,剩下曹沫、专诸、聂政、高渐离和豫让共享,到了豫让头上不过六七百字的当量,而与絺疵对得上位的,仅有“其友”二字,关于絺疵的添油加醋,显然是对原著豫让“漆身为厉,吞炭为哑”后不屑“怀二心以事其君”的扩展与解读。

        除了创作上的演绎,再版的《刺客》最大特色还在于它英雄主义的反讥,而这一反讥又以高亚麟的黑色幽默为载体。高亚麟因电视剧《家有儿女》中东海爸爸的喜感形象而为人所熟知,新近与濮存昕携手演绎的《推拿》又展露了他多面手的一面。对于豫让这个沉重的历史人物,固然容不得亵玩,但高亚麟的文白台词,时不时令人忍俊不禁,并深陷人物执着的悖论不可自拔:他以道义之名,奋不顾身为智伯复仇,对智伯的暴戾却视而不见,对相对开明的赵襄子待他的宽容也视而不见,他想方设法复仇,甚至不惜毁容残身,然对的絺疵佯降以近赵襄子其身司机复仇的做法又不屑。

        这是一种近乎唐吉可德式的悲情,他的执着令人五体投地,他的行为及其荒谬又每每那么可笑可叹。

        《刺客》的高明之处在于,他并没有直接给你一把带着刻度的尺子,只是在人物的执着及其悖拗中引诱你用自己的价值观去衡量,去思考。而我的解读是,执着和忠勇是一种可贵的力量,但如果这种力量为邪恶所服务,成为一种愚忠,那是多么可怕。当然,重排的《刺客》也不无短板,比如转场不够讲究,略显杂乱,且相比高亚麟的全情投入,濮存昕的表演过于松弛,出现多处台词疏误。

【刊于2013年10月25日<<京华时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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