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危险品

  我该怎么办。
  
当艾琪第五次以几近哽咽加无措和哀求的语气向我发问时,正在画纸上奋力挥毫的我果断地摁断了正在手中挥舞着的麦克笔笔芯,白色的画纸上立刻被戳出了一个黑色的惨淡的窟窿,像一只黑魆魆的猫眼就这么惶恐不安地盯着我。
 
  蓬头垢面的艾琪委靡的蹲在阳台衣柜一角,眼神焦灼而又躲闪的掠过已被她弄得焦头烂额的我时,我的心里生出一股不舍与怜惜来。毕竟这是个活生生的人啊,我在心里喟叹。菩萨般悲天悯人的情怀又开始在我心里“噌噌噌”地抽芽。
 
  只是,我知道此刻做再多的对白都只不过是对牛弹琴罢了,因为我的十句劝解远远都抵不过那个搅得她心神不宁惴惴不安的人的一句掺着爱意的告慰。显然,她也对此了然于心,我并不会成为她挽回一段已破败不堪的感情的引导线,但对于一个失恋的女生来说,能找到一个可以诉衷肠泄私恨的女伴却是疗养心伤的良药。
 
  所以,在她的眼里,我就是一副良药。一副可以替她出谋划策或是在那负心汉背后狠戳小人的而没有任何副作用的良药。几乎我身边的女伴都将我当成济世救人的活佛济公了。事实上,我不过是个尽食人间烟火的凡夫俗子。就算我内心是有多不想介入或是排解别人的情感纠纷,可一旦别人对你的躯壳冠以一种特殊的精神定义时,你的身上便会无名的增加一种“一定要帮到她”“她这么信任我,我不能让她失望”诸如此类的牛鬼蛇神般的扭曲责任感。
 
  所以带着这股扭曲的责任感,在艾琪燃着熊熊希冀之火的瞳孔中,我仓皇地举白旗投降,带着不负她望的凛然之气逃出了宿舍,拨通了艾琪写在我手掌心的那串鲜红色的数字。
 
  电话很快就拨通了,听筒那头传来男生慵懒且窦疑的声音。
 
  我深吸了几口气,酝酿着微弱的略带不安的情绪,在男生不耐的催促与询问中打开了话匣子。
 
  “我是艾琪的朋友。我不知道你是以何种原因要和她分手,但是我希望在此之前你可以好好为她考虑,毕竟能遇到一个如此爱你的女生是你几辈子修来的福气。”我缓了缓气,语气由理直气壮的质问渐渐变成语重心长的劝导,“她真的很喜欢你,希望你能好好珍惜。”
 
  听筒那头沉闷了几秒钟,过一会儿他说“你是米丽吧。”语气不是疑问,而是平铺直叙的陈述。
 
  “嗯。”对于他猜到是我,这一点,我却一点也不震惊。因为我和艾琪是室友,好几次约会的时候她都会捎上我,因为宿舍其他两人总有一大堆的理由夜不归宿,周末只剩单身贵族的我可以尽情陪她消遣百无聊赖的购物时光。即使最后她也被踏入了“四只手”(表示情侣)阵营,也没有忘记我这个昔日的同盟战友。
 
  “你真的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和她分手吗?”男生的发问却让我一下子警觉起来,握着手机的手竟有一刻的颤栗,像是害怕又像是慌乱。就像风平浪静的湖面突然被人掷入了一块石子,涟漪四起。
 
  我说过我只是个凡夫俗子,我不可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但是我,也不是什么都知道的。
 
  如果我知道事情会演变成今天这个样子,当初不管艾琪如何死缠烂打百折不挠千般苦求,我也绝不会答应去帮她“参考参考。”
 
  那是她的第一次约会。惶恐不安却又雀跃异常的她带上了我这个“电灯泡。”说是让我帮她审度审度她未来的另一半。却不知就是因为那一刻,危险已经躲在某个出人意料的角落,推演着剧情的发展。
 
  我很自觉地坐在离他们不远的公园长椅上,余光瞥到他们紧贴的脸颊以及亲昵的推搡,天知道我是有多尴尬。
 
  长椅前方的草坪上有一圈几十公分高的木桩。缓解尴尬最好的办法,就是自己找点乐子。于是我展开两只手臂,小心翼翼的踩着木桩,一圈又一圈,速度越来越快。
 
  “啊!”右脚跟突然没踩稳,我的上半身在半空中挣扎了一会儿,想要将身体平衡过来,可依然无济于事,左脚在木桩上晃悠了两秒,身子便要向右倒去。
 
  “小心!”伴随艾琪的呼喊,一双手臂却稳稳当当地扶住了我的腰部,我看到了他近在咫尺的脸,微卷的眼睫毛上蒙着一层晶亮的水珠。我慌忙地推开了他,故作自在地忙说:“没事儿。”其实,我一点儿也不自在。我并不是因为害羞而推开了他,只是我在他的眼里看到一种危险的容易让人沉溺的温柔,就像主人看到自己的宠物不听话而贪玩弄伤了自己时的那种赤裸裸的关切与爱怜的责备。所以,那一刻,我觉得害怕。因为害怕,所以我果断的推开了他。
 
  我是一个敏感而脆弱的人,总是将自己的内心打上一层层厚厚的蜡,直至裹住我荒芜的却无时无刻不在侵蚀着我身心的那窘迫而又苦涩的青葱记忆。很多记忆是命中注定的,是你无论怎样用无害的笑抑或是没心没肺的词藻都无法掩盖掉的。就像每个人的罩门一样,虽无形却真实存在,一旦被挖掘出来,便会危机四伏引火焚身。
   


作品集公子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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