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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代女子传说(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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浣纱曲
    
    秀色掩古今,荷花羞玉颜。
    太白先生此句所咏的女子,姓施,名夷光,生活年代大概春秋战国之交,越国人,苎萝山下苎萝村里,最美丽的姑娘。苎萝村分东西,施姑娘住西村,是以又叫西施。
    夷光家境贫寒,父亲砍柴,母亲浣纱,一家以此为生。所以,她自小就很懂事也很伶俐,常帮着家里干活,也常帮着母亲到若耶溪边浣纱。清灵澄澈的若耶溪就这样一年年的伴着她,点点滴滴,将她姣好的容颜浸润的更加生动美丽,如溪水般灵秀婉约,不似人间女子。
    若悄然绽放的红莲般娇嫩的16岁的西施姑娘是苎萝村方圆百里所有小伙子共有的心事,但他们谁都不曾对施姑娘言讲,她那样的美,让人失了高攀的勇气。
    这时候还是初夏,天空很晴朗,云和风悠闲地飘荡,若耶溪边草已绿得有些深了,野花艳丽地缀着,人如同枝头的鸟儿一样,想放声歌唱。夷光在溪边浣纱,口里哼着她自编的小曲儿,袖子卷的老高,藕样的手臂浸在水里忙碌着,与其说她在浣纱不如说她在戏水,阳光下,扬起的水珠那样绚烂的闪着光,让她的歌声里飘出几许笑意来,她是个这样容易快乐的姑娘。但是,有人到来,打断了她的快乐。
    夷光听到声音,自溪边回过头,就看到了一个从未见过的男人,手里牵着马,很年轻,很高,很好看,正呆呆地望着她。
    夷光脸上一红,自溪边站了起来:你是谁?那男人如梦初醒一般,面上现出赧色:在下是范蠡,听姑娘歌声动人,不觉走到了这里,有冒昧之处,请姑娘不要怪罪。夷光听他这么文气的说话,又见他认真的样子,噗嗤笑出声来,接着问:你觉得我唱的歌好听?范蠡点头:是。夷光露出小女儿的娇态来有些骄傲地说:是我自己编的曲子。
    然后她仔细看了看他,白净的脸,深色的眼,乌黑的发整齐的束着,一身深蓝的衣衫,显得贵气十足。他是哪里的人?夷光想到这个就又接着问:你来苎萝村做什么?范蠡回答:我奉越王之命到苎萝山寻访贤人。夷光瞪大了双眸:越王?你是作官的啊?她的眸子黑白分明,清澈纯净有如眼前的溪水,范蠡心里一动,不同于初见她美貌时的震撼,他是有些心动,她眼里的干净是他生命里从未出现过的东西,他不知道怎样回答她,点了一下头。夷光了解似的也点了下头,嘴里哦一声,蹲下身手继续伸到溪水里:那你找到了贤人没有?范蠡回答:还没有。又道:敢问姑娘是不是这苎萝村的人,在下今夜想投宿在这里,只是还没找到人家。夷光一边忙碌着一边爽快的回他:我住在西村,你没有地方住,那就去我家。范蠡向夷光一揖手:谢谢姑娘收留。夷光看着他,又笑了,心想,这个作官的人真是有意思。
    范蠡这天晚上便投宿到了施家。夷光的爹娘是老实本分的人,听女儿说这个看起来显贵的年轻人是帮越王到苎萝山来寻访贤人,都不敢怠慢,将家里最好的东西尽数拿出,生怕招待不好。范蠡看着这善良的老两口,看他们对着他殷勤的微笑,再看看忙里忙外,开朗快乐的夷光,心内有些难受。他到这苎萝山来其实不是访什么贤人,他是来寻美人,寻一个越王需要的当世最美的美人。他是来破坏他们眼前还拥有的这些安宁的,是个卑鄙残忍的人,但他们却对他抱着这样良善的心。
    他原本以为,他在历过那场战争之后,已磨得粗砺,不会再有感觉,但是这一夜,他开始挣扎。月色迷蒙,他在施家的小院子里,在他的责任和他的心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取舍。
    夷光在他的身后开了口:范蠡,你在做什么?他回头看她,月光之下,似仙子降临。这样干净的颜色,难道真要让她进那污浊的染坊?夷光看他发呆,便又叫一声:范蠡?他定下神来,说:我在赏月,施姑娘这是在做什么?他指指夷光手里拿的芦叶。这个啊,用来编扇子,你等我一下。说完,夷光一扭身跑回了屋里,很快又出来,到了他面前,递给他一柄扇子,正是用她手里的芦叶所编,翠竹制的扇柄,扇面上还有彩色丝线绣的美人像,仔细一看,是夷光自己,不知她哪里来的灵巧,竟绣得同她本人一样,美丽的不似人间女子。范蠡有些讶异:这是姑娘自己所编所绣?看到范蠡的表情,夷光又有些骄傲了:是啊,我们这里的女子都会做这样的扇子,是不是很好看?范蠡一边欣赏这不可思议的芦叶扇,一边点头:嗯,好看。
    夷光是第二次听到他的赞美,心里高兴起来,用一种轻快的声音说:那就送给你了。范蠡抬头看她,她眼里的光芒即便是在这夜里,也那样清亮地透射出来,微笑,让这光芒更加的耀眼。范蠡心里一痛,他想,他不能对这个姑娘那么残忍。他说:谢谢施姑娘。我明日一早便离开这里,大概以后也不会再相见了,有了这芦叶扇,就如同能时常见到姑娘一般,我会好好珍惜。明日一早就走,你要去寻访贤人?夷光的声音里似乎是有一些不舍,但范蠡还没能听得仔细,便听到夷光又说:那你要到深山里,我听东村有学问的爷爷说过,贤人都住在很深很深的山里。范蠡有一些想笑,但是他看夷光认真的样子,只说:谢谢姑娘提醒。这样干净的姑娘,他不能污了她。范蠡以为,他真的不会再回来见她。但是,那柄扇子,被越王勾践发现了。
    这时的勾践,是吴越两国交战越国战败后曾为吴王奴三年的勾践,是吴王生病时曾为吴王尝粪寻找病源才被释放回国的勾践,是时时被屈辱折磨卧薪尝胆的勾践。这时的勾践,让报仇迷了心智,是无所不用其极的勾践,他训练军队,他豢养 “死士”,他还需要一个能助他啃噬吴王力量的美人。他要一雪前耻,他要吴国消失,他还要吴王夫差的命。范蠡扇上的这个女子,让他看到了所有的希望,他要献这个女子到吴国,他要这个女子替他,替越国,去找吴王雪恨。他对范蠡说:爱卿,你既寻到了这样的绝色,怎么不回报本王,这女子现在何处?范蠡沉默。他又说:爱卿你可是有了私心?范蠡依然沉默。他不能出卖夷光,他不能污了那样干净的颜色。但是他的君王,这个为了生存吃过粪便的男人,意志坚不可摧。勾践锐利地盯着他挣扎的臣下:爱卿,贼人夫差破我越国之耻,你是不是忘了?范蠡那一点脆弱的坚持,一瞬间没有了力量,在家国天下面前,任何私人的情感似乎都没有坚持的力量。
    范蠡又来到了苎萝村,带着他的君主越王勾践,来寻他们需要的女子,施夷光。施家的小院子里站满了越王的卫士,范蠡在其间,苍白沉默,陌生的眼神让夷光觉得恐慌。她和爹娘跪在越王的脚下,听到越王说,他要她到遥远的吴国去,取悦那里的君王。她一吓,抬起头来:不,民女不愿意。越王看着她,声音轻柔:夷光,你必须得这样做,这是为了越国。他又说:本王会派人照顾好你的爹娘。这样轻柔的声音,却让她觉得天色像都暗了下来,身体每一寸都开始颤抖。她听到爹娘在给越王叩头:大王,求你放过我家女儿,求你放过我家女儿。她乞求地去看范蠡,但他低垂着脸,于是她只看见,越王的眼神和卫士的剑戟,它们,正生出寒冷的光。她的眼泪掉了下来,然后她跟越王说:民女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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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夷光进到了越王的宫殿,开始接受越王的教导。越王命人教她歌舞,又命人教她装扮和礼仪,还命她学习媚术,亲自教她权谋,还有告诉她她的任务:用美色迷惑夫差,惑他沉迷酒色荒其国政,惑他对外用兵耗其国力,惑他偏听奸佞去其忠臣,还要,随时回报重要的讯息,待时机一到,配合越军剿灭吴国。越王教导她,要温柔,要妩媚,要像她浣出的丝线一样紧紧缠绕夫差,牢牢地抓住夫差的心。她不知道要怎样做,这样的生活让她害怕让她难过,她跪着乞求越王:大王,这些民女做不来,大王,求你放民女回苎萝村去。但是,越王只会阴冷地盯着她,说:夷光,你必须得学会。他声音始终轻柔,让她浑身颤抖。
    这一天还是到来了,她最怕的事情到来了,越王命她练习她学到的媚术,他坐在她的面前,等她表演。她不会什么媚术,她不愿意这样,她落下泪来:大王,请让民女回家,民女给您叩头。她重重地叩下去,但是越王却抓起她的身体,扯开她的裙衫,将手伸到她最隐秘的部位,他说:夷光,你得先学会适应男人的身体。他的手和言语一样冰冷,让她痛不欲生,挣扎对她来说,是一件这么无力的事情,她只能用尽所有力气,放声的痛哭,大概是她哭得太过惨烈,越王抛开他,居高临下,盯着她半裸的身体,声音轻柔地跟她说:夷光,你这是要雪越国之耻,你该觉得骄傲,好好地学,等你凯旋归来,你爹娘就有好日子过了,别哭了,你爹娘等着你凯旋呢,这些日子,我会派人好好的照顾你爹娘,你安心练习。这样的声音让她从脚底一直冷到心底,她没有退路,连生死的权利也没有了。
    越王说,她要先学会适应男人的身体,又说,要想适应男人的身体,首先得放弃她自己的身体,他说,开始计划之前,她必须具备这样的勇气。一个凛冽清冷的夜里,他叫来了两个男人,和他一起站到了她的面前,命她褪去裙衫。她看到了范蠡,那两个男人中的一个,他的脸惨白没有血色,但是这些跟她没有关系了。她一件件,将自己雪白的身体剥离在了这些男人面前,越王说她表现的很好,不过还缺少一个美丽的笑,她顺从地扬起了嘴角,越王又说,她的眼神还不够妩媚,她微笑地看着越王:大王,我还需要练习。越王说:夷光,你很聪明,你一定能做到。是的,她一定能做到,她知道,从这宫殿里从这暗无天日的地狱里出去的办法只有一个,她得先学会取悦越王。
    三年,夷光一点点忍受,一点点学习,一点点丢了她的心。越王亲自开启了她,除了将她的“童贞”留下,以给吴王享用,他的手游遍了她身体的每一处,教她怎样抚摸,教她怎样呻吟。她开始不知羞耻,开始妩媚,开始妖娆,也开始耍弄心机。她,合格了,越王立即派范蠡将她进献吴国。
    两个人一路同行,咫尺之间天涯之远。范蠡知她已不是当年溪边那个快乐的少女夷光了,但他仍然叫车队放慢再放慢。那个阳光温暖的下午,夷光若溪水般清澈纯净的眼眸,那个凛冽清冷的夜里,夷光如羔羊一般纯洁无辜的身体,一日日在他眼前清晰,让他明白他所谓家国天下的心,是怎样的污浊和寒冷。现在,他要多一些时间,将这曾善良干净的姑娘一刀刀刻进他的心里,最深处,教它日日的渗出血来,以提醒,自己对她是怎样不可饶恕的残忍。隔着帘子,夷光知道范蠡在看她,她忽然想起那时,她第一次看到他,心,有如春风拂过。真是可笑。
    16岁那时候欢快流淌的若耶溪,在她现今的心里,已荒冷如冰。
    夷光觐见吴王,她抬起头来,红唇微扬,是最娇软的花瓣,鲜嫩欲滴;眼波流转,是最灿烂的星子,尽显光芒。那一瞬,夫差看到了温柔之乡,心花怒放。不论伍子胥怎样地提醒他,这是 “美人计”,他都听不见了。只一眼夷光便抓住了夫差的心,从这时起,她便要让他荒芜尽他的天下。
    夫差让夷光住进了最美的宫室,旁边有碧波荡漾的池塘。这时候是夏天,粉色的荷一朵朵正怒放,夷光看到那些花,兴奋地去搂夫差的臂膀:大王,这荷花开得真好看。小女孩一样的娇俏,轻而易举就打动了夫差的心:美人喜欢荷花,那本王就赏你一个更大的荷花池。夷光听到便要跪谢君恩,但是夫差抓住了她的手,将她搂在了怀里。夷光含羞带怯地笑了,身体软若荷娇嫩的蕊,声音柔似荷间淌过的风:臣妾谢大王赏赐。这让夫差真是无比的受用,亲一下美人红晕轻漾的脸蛋儿,他真的准备为她开凿更大的荷花池了。
    夷光入宫没多久,吴王便命人在灵岩山建新的宫室,不惜消耗大量的时间、人力和物力,同时,还命人在姑苏山上筑姑苏之台。夷光让夫差犹如新生,这位强大帝国的君王,曾横刀天下,曾意气风发,现在,他要好好地领略一下这温柔之乡了,他放松政事,开始同这个美丽女子寻欢。夷光不论是自制曲子,曼妙歌舞,还是同夫差对饮,弹琴,或者同他出外游猎,登山,都让这个高高在上的男人发现了她不一样的风情。又有些不足为外人道的旖旎风光,让他心醉且迷。他没有想到,自己这样的年纪,居然有初尝人间快乐的感觉,她雪样的皮肤,滑腻的小舌,调皮的小手,光嫩的双腿,唇齿间兰草般的香气,简直是要了他的命啊,他一天天在这样至大的快乐里,享受的不愿起身了。大臣的劝谏,他听着就倦,训斥或驱逐,是他唯一想做的事情,尤其那个伍子胥,天天说,日日奏,看他是朝中老臣,又忠心,也不能真免了他,真是很讨厌。
    玩乐的时光总是好混,夷光入吴宫转眼5,6年了。姑苏之台已筑好,高见二百里;灵岩山上的新宫室也已建好,吴王命名为馆娃宫,馆娃宫内斥巨资又凿了大面积的荷花池,是当年吴王许给夷光的赏赐,他命名为玩花池。之外还有玩月池、吴王井、琴台,又有采香径、锦帆径、响屐廊和用来狩猎的长洲苑。响屐廊,就是在地上凿坑,坑内放入缸,上面铺上木板,铺平,这样的话,夷光穿着屐在上面走或者舞蹈,就能发出悦耳的声音,所以叫响屐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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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夫差带着夷光住到了姑苏台,彻底抛开了国事,开始一心一意地享受快乐。
    春天,他们到馆娃宫,花间对饮或者廊上起舞,又或者只是在采香径携手漫步。天气晴好的日子,有时也出猎。夷光不只懂得化妆,懂得裁剪衣裳,时时将自己打扮得美丽诱人,她还懂得骑马射箭,那样爽利的姿态,银铃样的笑声,夫差常常是花了眼,晕了心,不知怎样宠她爱她好。
    时令推移,夏天到了,荷花开放的时候,他们就一起到玩花池赏玩荷花。夫差喜欢在池边看着夷光,看她采菱,看她采荷,吃她喂来嘴里的鲜甜的莲子。夷光有一个贴身的侍女叫青柳,甜美可人善唱曲,夷光常带她泛舟池上,制采莲曲,命她吟唱,自己随歌声舟上起舞。小舟池上轻漾,荷花相映美人面,又有歌声清亮,舞姿曼妙,池边的夫差真觉得是到了仙界一般,乐陶陶,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了。天气更热一些,他们就到洞庭的南湾避暑。南湾长十多里,两面夹山,盛夏时也清凉无比,夫差将此命名为“消暑湾”,又令人在旁边凿了一个池子,引来清泉,让夷光在泉中洗浴,所以又叫这里作“香水溪”。夷光喜水,玩起来便舍不得起身,常常是拉着夫差,打闹嬉戏,宛如孩童般,让他已显苍老的心,觉得又尝到了年轻的滋味。
    秋天来的时候,灵岩山的秋叶,红黄相间,别有情致,他们就携手登山,去看灵石赏秋色。有时候,他们也站在山顶,等夕阳落山。一次,夷光偎在夫差的怀里,轻声地跟他说:王,你看,多美啊。夫差却感叹:美,但是它要落山了。夷光便沉默,她想说:它还会升起来。但是,她说不出口。他们环抱着对方的身体,还是难挡寒气,秋风萧瑟,天气是有些冷了。
    冬天来临,空气里隐约飘着红梅的香气,他们就穿上狐皮大衣,携手踏雪寻梅,指尖触到的温暖,让他们更紧地握住彼此的手。夫差握着这样温润娇软的手,就算是天下,对他而言也不是那么重要了,他老了,冬天的时候,他需要一双温暖他的手,他需要一张贴在他胸口的容颜。
    夫差的心思不在朝政社稷上了,所有的大臣都清楚这一点,但是频遭训斥和驱逐的臣子们没有谁愿意再进谏了。只有老臣伍子胥,见君王如此糊涂,痛心不已,在姑苏台下流着泪进谏劝阻,夫差却还是懒理国政,伍子胥觉得吴国是没有指望了,于是称病很少再上朝。
    夫差和夷光忙着寻欢乐,勾践就带领着他的大臣们奋力整顿越国。越国,不论是国力的日益增强,还是军队的日渐壮大,其实都让吴国感到了威胁,夫差疏理国政,但还不是傻子,他想要出兵征伐越国。伍子胥知道他这个决定,强力地支持,但是,吴国有一个大夫叫伯韶却极力阻挠。这个伯韶便是当年收了越国文种的重金贿赂,曾在吴王面前帮勾践开脱过的人,他为人奸诈贪婪,又巧言令色,深得夫差宠信,越王看准了这个人贪婪的弱点,常给他送金银珠宝或者是美女。这些年,他一直受着越国的贿赂,很不愿意断了这条财路,所以大力地阻止吴王伐越,又暗地里联络夷光,下达越王的指令,还说:娘娘,越王让臣下告知您,您的爹娘安好,请不必挂心。夷光面无表情,告诉伯韶:请让越王放心。
    夫差放弃了他的伐越计划,继续他和夷光小世界里的快乐生活。没多久,齐国与吴国的边界不甚安稳起来,伯韶这时便开始鼓动吴王,让他攻打齐国。伍子胥进谏,认为越才是吴的心腹大患,远征齐国是不智之举。但吴王听从了伯韶,还有夷光的分析,出兵攻打齐国。吴王胜利归来后,颇有些得意,大臣皆来祝贺,只有伍子胥摇头叹息。伯韶置国家安危不顾,赶紧抓住这个时机挑拨吴王和伍子胥的关系,结果吴王赐死了伍子胥,将伯韶提拔为相国。
    夷光安静地看着这一切,她知道,吴王的天下正迅速的荒芜。她甚至没用任何权谋,只是给了他一个爱和温暖的假象,他便拱手放弃了他的家国。吴王是真心的待她好,他甚至已不对她称王,他叫自己“我”,叫她夷光。他遣散了妃嫔,日日跟她相守,宛若民间的普通夫妻那样。只是他们日日的这样奢侈,消耗着这个国家的根本。夷光看着玩花池明亮的水光,想起了若耶溪,想起了自小溪边浣纱的日子,她曾那样单纯和干净过,但现在……青柳急喘喘的跑了过来,慌张地叫:娘娘,越,越国的军队……她倏地站起来。明知道是这个结果,心还是慌了,打来了?这么快!
    这一年是公元前475年,夷光跟夫差整整相守了11年。越军已兵临城下,锋火连天。她似乎闻到了血腥之味,有一点窒息。青柳不停地流着泪,这个吴国的姑娘,这个同16岁的她一样无辜的姑娘,国破之后,她会怎样?夷光忽然也跟着流下泪来,她受到的伤害,其实吴王已点点滴滴偿还给她了。那些春夏秋冬的风花雪月里,那些思念爹娘的夜他給予的温暖怀抱里,那些飘散在风中无法掩饰的笑声里,他已偿还了她一切的苦痛。但是,青柳呢,她要拿什么去偿还她即将受到的伤害,还有吴王,她要拿什么去偿还他?她要拿什么偿还!
    越军围城两年。夫差守的疲累了,他带着夷光,夷光带着青柳,他们在少量卫士的保护下,退守到姑苏台之上。然后,派人向越求和。但勾践不是夫差,他势灭吴国。
    夫差提着剑,颓然地立在殿内,这个曾留下他和夷光欢乐的地方。他凄凉地看她:夷光,你是越国的奸细。他的声音这样的无力,让夷光心痛,急急地掉下泪来,她说不出口,只能轻轻点头。夷光,我多少明白你的来意,但是我以为你有一天会自己跟我说。夷光只是流泪。夷光,是不是我待你还不够好。他的声音在这殿里苍凉的回荡:夷光,是不是我待你还不够好。夷光腿一软,跪了下去:王,夷光对不起你。夷光,你从未为我流过泪,你这是,可怜我了。他看着哭到哽咽的夷光,已没有扶起她的力气:我老了,不能侍奉你的君王了。然后他将剑,横在了颈上。夷光慌张地爬起来,想去抢,但是夫差手上开始用力了,他说:夷光,我原谅你了。你不必随我来,烧了这姑苏台,离开这里。然后,他缓缓地倒了下来,倒在夷光的怀里,他挣扎着,说:子胥,我对不起你。
    卫士和青柳冲了进来,他们来报告,越军攻上来了。看着这场面,也不用说了,齐齐地跪了下去。
    夷光贴着夫差的脸,轻声说:点火。
    勾践带人冲上来的时候,只见一片火海,他所有的仇恨,被夫差以这样的形式固结,永远,他也擦不掉那些为奴的耻辱,永远。
    姑苏台大火三日不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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