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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天彪大破青云兵 陈希真夜奔猿臂寨(3)


  正说间,只见云天彪着体己人到。刘广唤到楼上,那人呈上书信,说:“家老爷快请二位老爷并官眷,速到景阳镇去。现在城里城外各乡村,挨门逐户查拿二位老爷。若不趁早动身,必遭毒手。”希真答道:“虽承尊上救援,我们委实去不得,去了两边不美。我写回信与你,多多拜谢尊上。”希真便写信谢天彪,又劝他从长计较。切不可与高封恶识,便将信付了那体己人。那体己人又苦劝告了几番,刘广、希真是不肯,那人只得领了回书去了。慧娘道:“此事药线最紧,既要救祖母、大哥,又要避得自己之难,大姨夫速速定计。”希真道:“自然。”丽卿道:“孩儿不如同爹爹赶进城去,刺杀了高封、阮其祥两个狗头,岂不完结了。”希真道:“你不要来乱说。”希真打发一个精细庄客,踅进城去,到孔厚家探消息。那庄客领命,又恐天晚赶不出城,急忙去了。


  当晚,刘广、慧娘、刘麟等,都在后殿楼上商议。陈希真独自一人在楼下,千回万转没个生发,心里念里只有走那一条路,只是碍着道理,又不好向刘广说。绕着那回廊走去走来,地皮都跟光了,把一个足智多谋的陈道子,弄得半筹都拍划不开。只见月色盈阶,银河耿耿,希真不觉走近雷祖面前,看那香炉边有一副杯珓。希真动个念头,便向神前跪倒,叩头无数道:“弟子陈希真与刘广,终能报效国家,不辱令名,当赐弟子一副立珓,圣、阴、阳三者,俱不算。”祷罢,捧过杯珓望空掷去,月光下,只见那副杯珓壁直的立在阶下,希真吃那一惊。只听胡梯上脚步响,看时却是慧娘下楼来。慧娘道:“大姨夫主意若何?”希真道:“未得良策。”慧娘道:“甥女有个见识,不好便向我爹爹说。我想只有猿臂寨的苟桓,认识我爹爹,又感激大姨夫的洪恩。他那里有四五千兵马,事到其间,也说不得,何不竟去投奔他,哀求他发兵,打破沂州,只救俺祖母、哥哥何如?”希真叹一口气道:“我想了许久,也只有这条门路,方才如此向神灵祷告。”指着阶下道:“兀那不是一副杯珓还立着。”慧娘看了,也是惊异。希真道:“事不宜迟,便去向你父亲说。”


  希真收了杯珓,叩谢神恩,便同慧娘上楼。只见刘广坐在那床上只是哭,刘夫人、刘麟、丽卿都坐在旁边。希真道:“襟丈怎样计较?”刘广道:“我主意已定,高封那厮止不过要我的家私,我把带来所有的都与了他;再不肯时,我便挺身而出,由他碎刀万剐,只要他完我的活娘便了!这几个孽障,都托与姨丈罢。”刘夫人、刘、慧娘听了,都放声恸哭。希真道:“你这却是什么意见!你便舍了一百条性命,也救不出太亲母、大贤甥。”刘广道:“依你却怎地?”陈希真道:“我有妙计,恐你依不得。”刘广道:“我已说过,不论汤里火里都依你。我此刻箭疮已好,竟无痛苦,你快说!”希真就把投苟桓求救的计说了。刘广听了泪如雨下,叫道:“襟丈,听我说!我同你都是大宋臣民,活着是大宋的人,死了是大宋的鬼,你怎说这没长进的话,岂不是上辱祖宗,招那万世的唾骂?”希真道:“襟丈,你也听我说:须知忠孝不能两全,你依了我,报效朝廷有日;不依我这计,眼见太亲母有杀身之祸,如何解救?况这事药线甚紧,那里去耽搁十日半月,再迟疑一时半日,遭了那厮毒手,悔之晚矣!”慧娘道:“大姨夫的话也说得是,望爹爹权且依了,祖母的性命要紧。”刘广道:“日后却怎的?”希真道:“日后再说日后的话,……”


  说不了,只见到孔厚家去的那庄客奔回来,喘着气说道:“老爷快走罢!高知府要带做公的亲来此端缉了。”丽卿跳起来道:“这厮亲来最好,捉这厮来先与太婆、哥哥偿命。”希真喝住了他。刘广忙问:“老太太、大衙内怎地了?”庄客道:“老太太、大衙内险被高封斩了,已自上了绑索,只争不曾开刀。却吃阮其祥劝住了。”众人大惊,问其原由,庄客道:“云总管见了高封,替老爷再三分剖,争奈高封全不容情。云总管发怒,与高封争执,要与高封到都省质对。高封也怒,立意要先害老太太、大衙内,与白胜一齐斩首。阮其祥说斩了白胜一干人,恐老爷到案没把柄,因此才都放了,仍旧监下。这都是孔老爷对小人说的。孔老爷又说,此庙内切不可再存留,高封正猜疑此地,要亲来稽查,请老爷速避到别处,再作计较。城里实是盘诘得紧,小人进去吃查问了多次。”只见刘广霍地立起身,便要下楼。陈希真扯住道:“襟丈往那里去?”刘广道:“去看看我娘,便死在一处到也安耽,哥哥与我报仇。”希真那里肯放,说道:“姨丈;你不要心乱,但依我言语,管要救太亲母出来。”刘麟、慧娘都跪下痛哭。刘广道:“依你便怎么?”希真道:“你依我方才的言语,如救不出太亲母,我誓不立于天地之间。”刘广道:“既是姨丈拿得稳,全仗着你。如此,我们就走。”便去唤醒那几个庄客车夫,套好那两辆太平车子;刘麒娘子伤痕未愈,也载在车子上;其余众人都上了头口,点齐火把,连夜动身,投猿臂寨去。希真见刘广身体无事;甚是欢喜,说道:“我也在军营里多年,每见箭疮如此深重,多是性命不保,今姨丈如此好得快,岂非孝感所致。”


  众人连夜奔走,天色发白,已到芦川渡口,觅了船只,渡到那岸。刘广对刘麟道:“此去猿臂寨不远,你可先去报信,不要造次,我等在此等候。”刘麟领命,挂了双锏,纵马前行,一二程路,到那山南燉煌边。只见林子里一棒锣响,跳出五七十喽啰来,喝道:“兀那牛子,留下买路钱,放你过去!”刘麟高叫道:“列位好汉,我非过客,是苟大王的故交,来探望他的。”众喽啰道:“说了姓名,好去通报。”刘麟道:“我姓刘名麟,排行第二。我爹爹刘广,与苟大王、范大王都是至好。”众喽啰道:“原来是刘防御的二公子,快去通报。”


  却说苟桓,表字武伯,河南卫辉府人氏,乃是战国时名贤苟变的后裔。苟变有大将之材,子思夫子也器重他,荐于卫君,卫君不肯用。到宋朝,这一支派流在卫辉。那苟桓的父亲苟邦达,政和年间曾为殿前都虞候,端的是忠良正直,不畏权势,时常去恶识童贯,童贯恨他入骨。那时童贯主谋,要与女真国金邦讲和,夹攻辽邦,天子准了。苟邦达苦谏,天子不从。童贯就在天子前进了谗言,便将苟邦达下狱。童贯深恨苟邦达,与赵嗣真商议用计,在官家前奏称:“臣在辽时,曾见苟邦达时常造心腹人与辽主往来,馈送礼物,有他的亲笔呈览。”天子听了一面之词,又见捏造亲笔,不觉大怒道:“怪道这厮要与辽邦讲和!”便传旨将苟邦达绑出市曹处斩,众臣都求不下。可怜那苟邦达一片丹心,匡扶社稷,竟被奸臣陷害,军民无不流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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