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个没脑子,飞也似的到希真家里,见了希真。希真问道:“二位少晤。”两个齐说道:“正是多日不来亲近。今日一则来侯候,一则有件正经事。”希真道:“什么事?”二人道:“替今爱姑娘说一头媒,不知肯俯允否?”希真笑道:“感谢二位。想二位说的,谅必不错,但不知是那一家?”孙高道:“提辖试猜猜看。”希真把眼泛了一泛,笑道:“我怕猜不着。莫不是我那干儿子仰之弥?”二人呵呵大笑道:“你老人家真是神仙。便是这头亲事何如?”陈希真道:“我听说衙内已有两房正室夫人,却又要小女做甚?”孙高道:“提辖听禀:那衙内虽有两房正室,他却顶着三房香火。太尉是第二房。那两位一位是大房的,一位是三房的,只有太尉这第二房,还不曾定.提辖若肯俯允,令爱便是太尉的亲媳妇,比那两位不同,但不知尊意若何。”希真道:“实不瞒二位说,这头亲老汉甚是愿意,但与太尉贵贱不敌奈何?”孙高道:“提辖休说这话。太尉与提辖心腹至交,岂可因贵贱而论,只求台允,太尉那有不喜。”希真道:“如此说,深仗二位大力。但只是老汉尚有三件事,并非勒掯。若太尉依得,莫说这个丫头,便是十个女儿,我也送上。如不能依,休怪老汉执拗,却是不肯。”孙薛二人道:“请教。”希真道:“一件是不必说,太尉定依得:我老汉又无男儿,只靠这个女儿,衙内既与我做女婿,便要他把我做亲爷看待,我后半世就靠着他。”孙薛二人道:“这事不难。”“第二件,小女虽是第三次进他的门,闻知得衙内就要铨选知府,那副恭人紫浩,却要先把与小女。第三件,老汉姓好静养,太尉那后花园内的那座虚明阁,须要送我安居。这三件事,若半件儿不依,体提。”
孙薛二人商量道:“这事我们难好做主,且去禀过太尉定夺。”二人辞去,对衙内说了。衙内欢喜得个狮子滚绣球,便道:“有何依不得,有何依不得!只是一件事,我在这里不乐。”二人问道:“甚事?”衙内道:“那雌儿的脸好像撒过霜的,装呆搭痴,恐他不省得风流,取来却不淘气。”孙高道:“非也。衙内你不晓得,他是清白人家女儿,那肯同那三瓦四舍的奉迎。他既与你做夫妻,自然又是一样。衙内,女娘们须要这般稳重的好。”衙内便引他二人同去禀了高俅。高俅道:“那两件都应了他。只他要我的虚明阁,且去虚应着,等过了门再商。”衙内大喜,便叫孙薛二人去回报了希真,“就在他那首选日子,我在这里等信。”二人去了两个时辰,转来道:“事已妥洽。那陈老希说道,日子太迟,恐怕天热;太近,他又要赶办些妆奁,拣定了四月初四日下聘,初十日合卺。”高俅道:“如此甚好。到底你们两个会干事。”叫备酒筵,先谢二位大媒。当日高俅叫衙内陪他二人饮酒至夜,二人谢了归家。
不说那薛宝,单说那孙高,吃得酩酊烂醉,回到家里。方才坐下,苍头禀道:“大老爷回来了,方才到得。”孙高听得,一个拢踵立起来道:“快请来叙话。”原来那孙高排行第二,他还有个哥子,叫做孙静。为人极有机谋,浑身是计,又深晓兵法,凡有那战阵营务之事,件件识得。只是存心不正,一味夤缘高俅,是高俅手下第一个蔑片。凡是高俅作恶害人之事,都与他商量;但是他定的主意,再无错着。因此高俅喜欢他,提拔他做到推官之职。他却不去就任,只在高俅府里串打些浮头食,诈些油水过日子。高俅也舍不得他去。京城里无一个不怕他,都叫他做孙刺猬。那日因奉高俅的钧旨,到归德府公干方回,天色已夜,不便进府。当晚两兄弟见了,各说些寒温。孙静道:“近日高府里没甚事么?”孙高道:“没甚大事,只是我今日与他儿子张了一头雌儿,却甚顺利,一弄就成,少不得有些谢我。”孙静便问:“是谁家的?”孙高把陈希真那节事从头至尾说了一遍。孙静听罢,摇着头道:“你且慢欢喜。这事尴尬,其中必有诈,这是唱筹量沙的计。”孙高沉吟半晌道:“这计我却拟不出,莫不成叫他女儿做甚歹事害人?”孙静道:“他也不能害人,只不过高飞远走而已。你们空费气力,张罗一番,吃人嘲笑。且待我明日见高俅时,点破了他,再设一个法儿,管教他插翅也飞不去。今日你醉了,且去睡,明日我对你说。”不知孙静定出甚计,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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