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稻花街,丢失的旧时光【上】

【一】 一直纪念的东西,一直在流逝

稻花街上,飘来一阵又一阵的稻花香,这是苏安离开稻花街的第三个秋天。

那段与苏安有染时间段就像被复制了下来,在他走远之后一遍又一遍的粘贴在我的脑海里,以至于到现在我还能清清楚楚的记起他的笑逐颜开的模样,像一抹暖阳一次又一次轻轻地洒在心里,撩开一层又一层潮湿的雾,直到很久之后,他的笑终于抵不过潮湿的时间,渐渐开始变得苍白起来。

时光像是被他的声音剪碎了一般,在一些寂寞的时候,总是轻而易举地浮到耳边:林薇薇,不管你躲到哪里,我都会把你找回来。

最安静的,最被珍藏的人和事总是沉淀在记忆里,或许只是一个背影,一个笑容,但那些故事的片段我始终还在一遍又一遍的怀念着,稻花香再次涌来的时候,我忽然才发觉,苏安这次是真的走远了……

【二】稻花街上的白衣少年,像个街道混混

如果不是因为记得那些疼痛,也许我不会把温暖看成是奢侈。在十六岁的记忆里,苏安的出现让我周身的温暖泛滥成灾。

我被一个微胖的妇女,拿着一把差不多只剩手柄的扫帚追得满大街的跑。我分明已经开始觉得两腿像带铅了一般,提脚时一下比一下沉重。扭过头,她丝毫没有半点要放过我的意思。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额前凌乱的头发被汗水贴得无比艺术,破口咒骂着我再不站住就会怎么怎么死。

就在她的手触到我后背的一瞬间,身后一辆自行车撞了过来,她慌乱的避车,自行车的龙头歪歪扭扭了几下,又迅速向前进,我一个鲤鱼跳,坐上他的后座:快,这个人是疯子……救我,快……带我离开这里……

自行车抖了一下,忽然快速向前行驶,慌乱之中,我憋见那个妇女气恼地大骂:死了最好了!

很快,她的咒骂声被抛在脑后,而他仍然不停的在踩脚踏车。有风飘来,他的汗湿的衬衣很快饱满起来,风过,很快又被贴到瘦瘦的背上。看着他的衬衣,我终于忍不住咯咯地笑了起来。

你家住哪?我送你回去吧。他一脸的真诚。

青石桥那。我指指了不远处的那条河流,那里有一座宽大的桥,两边矗立着高大的梧桐。

繁密的梧桐叶把阳光剪得细碎,星星点点的散落下来。我拉着他坐他桥边,然后从他的嘴里听到他的名字,苏安。我看了一下他的自行车说:你的车还真是哪里都响,就铃铛不响吧?

然后他一口严肃的语气:谁说的?它是哪里都响,铃铛也响,我昨天修好了。接着我又喷出一连串的笑声。

你还笑它哪里都响,没有它,你可能被那疯子给抓了,你自己想想都该知道后果。

碎发,白衬衫,牛仔裤,休闲鞋的他,给我一种街道小混混的感觉,他的眉眼间有着邪恶的神色,却又给人很纯真的感觉。

他见我愣在他面前,喷出一句至今让我难忘的话:我知道我长得帅,你也不用这么直接的表情告诉我吧,喜欢我就直说,我还是能承受得起你这花痴级的打击的。

他总是很臭美的自以为是,以为很多东西都不会走远,可是他一走就是好几年,等我再次认真地回忆起他的脸的时候,悲伤逆流,颠覆了所有的过往,终于明白,最终我还是失去了他……

【三】有些时光一直很生动,迤逦无比

从来都不知道,青石桥上原来绿影斑驳,清新宁静。我想一定是苏安的出现,搅动了我眼睛里的一些东西,所以在他臭美的时候,我忽然发现他的脸原来是如此精致,柔和的线条,明亮的眼睛,还有那美好的笑容,都在那个十六岁,随着青石桥上的风景沉入我的记忆,深刻,无比动情。

那个女人为什么要追着你打?

因为我煮饭的时候又去看电视了,结果把饭烧糊了。

她该不会是你妈吧?

不是我妈,是谁,要不然你以为呢?

当时的苏安,嘴巴张得可以塞进一个鸡蛋,愣了好几分钟:不会吧。那天的青石桥上,有个男孩子一直在讲他的家庭,讲他的童年,讲他将要如何把我送回家,然后应付我妈。苏安讲了整整一个下午,最后一句才在重点上:我在光明中学高一五班。

傍晚的时候,苏安送我回家,晚霞被风吹成一丝丝的,拉得绵长而悠远,像是要伸入到一个无限的地方,在苏安笑着把我送到我妈面前的时候,我的心咯噔了一下,仿佛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苏安随着那片晚霞,一直伸入,直到心底,直到很久之后的记忆里,一直迤逦无比。

第二天,教室里一阵又一阵的骚动,我抹了抹惺睡的眼睛,看见苏安一脸阳光的站在讲台上,然后被班主任径直安排在第五小组第四个位置上。看来,他深得班主任的厚爱,班上的宝座居然直接给安排他了。

有些人的光耀无论他怎么掩饰,都会有一些光被遗漏,被一群人拥戴和赞许。苏安才到班上三天,班主任便给他安排了一官衔——文娱委员。并且,他还有深得一大群同学的欢喜。

苏安的热情,把整个班级的哥们氛围带入巅峰的状态。原本气氛僵硬的课堂,变得活跃起来,原本不被老师看好的班级,忽然生出很多希望,为此校务主任还特此给我们班贴上一面“优生班”的奖状用此来激励我们。这一系列的连贯情节,导致苏安直接被校艺社挖过去当副社长,他的名字一次又一次的出现在宣传栏上,成了学校的焦点。

这个时候的苏安,却只是跟在我的后面:林微微,我请你吃饭,你帮我出场一个话剧吧?于是,我屁颠屁颠的跟着他去吃饭,吃完之后,拍拍屁股走人,苏安不依不饶的跟在身后:林微微,你下午有时间吧,来校艺社一趟吧,我们说下排场方面的问题。

我下午要睡觉,明天再说吧。然后跳上公交车,把苏安甩在身后,任凭他骂:睡死个死猪,林微微你给我记着,如果我苏安要是再对你好,再相信你,你就是猪!

【四】如果紧紧握住那些旧时光,是不是就能捧住你的脸

苏安的身影,被我抓在心里,不能释怀,我不知道这是时间的残忍,还是时间对我的仁慈。他的脸,就像那场《霸王别姬》里的程蝶衣,忧伤的,失落的,却又让人无比迷恋的缅怀着,一次又一次。

下午四点的时候,我跑到文艺社,推开门的时候,苏安忽然惊讶的大叫:不会吧,不会吧,林薇薇大小姐来了。我歪着头,然后跟他说:演什么?

《霸王别姬》,经典吧。

你是霸王还是我是霸王?

当然我是……苏安咧着牙,眼睛盯着被我踩的脚尖,然后带着扭曲的声音补充道:程蝶衣。苏安的声音刚落下去,便引起了另一个声音的感叹:我们的苏哥就是有脑子,这次学校文艺比赛,我们准是第一名。话落,文艺社大片赞许的声音潮起潮落。

当天下午,苏安在会议上展开一系列的安排,此后,我便不明原因的沉落到文艺社做牛做马。

苏安说,这是对我绝对崇高的兴趣培养。我迷糊了很久,始终想不明白他到底是什么意思。直到后来,我才真真切切读懂那场戏,那场戏里的人。只是,当时真的忽略了,或者说我发现得太迟了。

“师哥,我要让你跟我,――不对,就让我跟你唱一辈子戏,不行吗?”“这,这不小半辈子都唱过来了吗?……”话剧一幕一幕的展开,苏安最后强不过我,演了程蝶衣,而我演段小楼。

苏安很容易入戏,话剧在彩排的时候颠入高峰,引来一群围观者的叫好。其中最突出的一个女孩子,跑上了讲台,抢走了我手上的话筒,对着苏安说:你演得太好了……我忽然觉得这声音无比的刺耳,钻入耳膜,心里莫名的痉挛起来。

苏安居然好不避嫌的把她拉到跟前,说谢谢,然后手搭在她肩上说,希望正式上演的时候大家都来捧场。那个女孩带头说:我们一定来,大家一起来。我一个转身,离开了舞台。身后依旧笑声无比,原来多我一个少我一个真的无关紧要。

苏安,我一遍又一遍地问自己,如果那个时候我紧紧握住那些时光,是不是就能捧住你的脸。只是他始终不知道,有些东西的滋长总是悄无声息,比如喜欢一个人,比如我喜欢他,悄无声息的喜欢。

【五】苏安,一辈子到底能有多么悠远流长

稻花街的早晨,清新,书声琅琅。我被苏安拦在校门外:额,吃早餐了没有?昨天怎么突然走了?也不跟我这个老大打声招呼?

谁爱演,谁演去。我扔下一句话,气势冲冲地往前走。

原本,我只是随意的在他面前抖落自己的一些情绪,却没有想到这句话使得那天的光明中学具有风华绝代的感觉,在我往后一遍又一遍看《霸王别姬》的时候,总是会有很多关于苏安的记忆片段渗漏出来,潮起潮落的颠覆我的生活,以至于我一直以为苏安还会回来,一直相信他说的那句台词与戏剧无关。

我深刻的记得,在我对他不理不睬不顾一切地往前走的时候,苏安忽然在身后用到话剧里的一句台词:说的是一辈子,差一年,一个月,一天,一个时辰都不算一辈子。

我怔住了脚,心里又一次猛烈地咯噔了一下,深呼吸了一下,最后还是抬起脚选择了离开,任凭苏安在身后骂:你丫的,片子,怎么啦?大爷欺负你,得罪你了?

其实,当时我停下脚步,很想反问苏安一句:一辈子到底能有多么悠远流长?我想如果那个时候问了,一定可以给往后的一些时光一个交代,至少我能清楚的知道苏安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在节目彩排之后,学校发出通知,过一个星期正式上演。沈怡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也许有些人的出现在故事的最后,总是人影淡漠,但她在故事的中间却是华丽多姿,一个眼神就能影响一个故事的发展。戏剧的幕后工作人员,忽然在不被通知的情况下,多了个沈怡,我气不打一处的冲到苏安面前:为什么要突然安排一个陌生人进来?

剧里需要!

我看是你自己需要吧。我一句挖苦,把苏安惹得极度愤怒起来:是,就是我自己需要,你管得了这么宽吗?

我笑了笑,然后转身离开,果断,决绝。表面上,我骄傲无比,脸上笑容依旧,只是心里的裂痕随着蓄在眼里的泪水疯狂的猛涨,最终冲垮了我对苏安所有的迷恋,也许一切都是自我好感,自我喜欢,那么自以为是的喜欢着他,都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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