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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雨蒙蒙(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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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天,是我第一次去拜会何书桓的父母,这次会面是预先安排好的,因为何书桓的父亲是个大忙人,在家的时间并不多。事先,我仔细的修饰过自己,妈妈主张我穿得朴素些,所以我穿了件白衬衫,一条浅蓝的裙子,头发上系了条蓝缎带。嘴上只搽了点淡色的口红。何书桓来接我去,奇怪,平常我向来是天不怕地不怕的,这天却有些莫名其妙的紧张。在路上,何书桓有意无意的说:

  “我有一个表妹,我母亲曾经希望我和她结婚。”

  我看了何书桓一眼,他对我笑笑,挤挤眼睛说:

  “今天,我要让她看看是她的眼光强,还是我的眼光强!”

  我站住了,说:“书桓,我们并没有谈过婚姻问题。”

  他也站住了,说:“我是不是需要下跪求婚?”。

  “唔,”我笑笑:“下跪也未见得有效呢!”

  “是吗?”他也在笑。“那么我就学非洲的×个种族的人,表演一幕抢婚!”我们又继续向前走,这是我们首次正式也非正式的谈到婚姻。其实,在我心里,我早就是非他莫属了。

  何家的房子精致宽敞,其豪华程度更赛过了“那边”。我被延进一间有着两面落地大玻璃窗的客厅,客厅里的考究的沙发,落地的电唱收音机和垂地的白纱窗帘,都说出这家人物质生活的优越。墙上悬挂着字画,却又清一色是中式的,没有一张西画,我对一张徐悲鸿的画注视了好久,这家的主人在精神生活上大概也不贫乏。

  一个很雅净的下女送上来一杯茶,何伯伯和何伯母都还没有出来,何书桓打开电唱机,拉开放唱片的抽屉,要我选唱片,我选了一张柴可夫斯基的(悲怆交响乐)。事后才觉得不该选这张的。坐了一会儿,何伯伯和何伯母一起出来了,何伯伯是个高个子的胖子,体重起码有七十公斤,一对锐利而有神的眼睛嵌在胖胖的脸庞上,显出一种权威性,这是个有魄力的人!何伯母却相反,是个瘦瘦的,苗条的女人,虽然已是中年,仍然很美丽,有一份高贵的书卷气,看起来沉静温柔。我站起身,随着何书桓的介绍,叫了两声伯伯伯母,何伯伯用爽朗的声音说:“坐吧,别客气!陆小姐,我们听书桓说过你好多次了!”

  我笑笑。何伯伯说:“陆小姐早就该到我们家来玩玩了。”

  我又笑笑,不知该说什么好,我对应酬的场合很不会处置。“陆小姐的令尊,我很知道,以前在东北……”何伯伯回忆似的说。

  我不喜欢听人说起爸爸,我既不认为他以前那些战绩有什么了不起,更不以自己是陆振华的女儿而引以为荣,因此,我深思的说:“我父亲出身寒苦,他有他自己一套思想,他认为只有拳头和枪弹可以对付这个世界,所以他就用了拳头和枪弹,结果等于是唱了一出闹剧,徒然扰乱了许多良民,而又一无所得。关于我父亲以前的历史,现在讲起来只能让人为他叹气了。”何伯伯注视着我,说:

  “你不以为你父亲是个英雄?”

  “不!”我说:“我不认为。”

  “你不崇拜你父亲?”他再问。

  “不!”我不考虑的说:“我从没有想过应该崇拜他!事实上,我很小就和我父亲分居住了。”

  “哦?”何伯母插嘴说:“你和令堂住在一起?”

  “是的!”我说。我们迅速的转变了话题,一会儿,何书桓怕我觉得空气太严肃,就提议要我去参观他的书房,何伯伯笑着说:

  “陆小姐,你去看看吧!我们这个书呆子有一间规模不太小的藏书室!”我跟着何书桓走进他的书房,简直是玲珑满目,四壁全是大书架,上面陈列着各种中英文版本的书籍,我的英文程度不行,只能看看中文本的书目,只一会儿,我就兴奋得有些忘形了。我在地板上一坐,用手抱住膝,叹口长气说:

  “我真不想离开这间屋子了!”

  何书桓也在我身边席地而坐,笑着说:

  “我们赶快结婚,这间书房就是你的!”

  我望着他,他今年暑假要毕业了。他深思的说:

  “依萍,我们谈点正经的吧。今年我毕业后,我父亲坚持要我出去读一个博士回来,那么大概起码要三、四年,说实话,我不认为你会等我这么久。”

  “是吗?”我有点气愤:“你认为我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

  “胡扯八道!”他说:“我只认为你很美,而我也不是不信任你,我不信任命运,不信任这个世界,天地万物,每天都在变动,四年后的情况没有人能预卜,最起码,我认为人力比天力渺小,所以我要抓住我目前所有的!”

  “好吧,你的意思是?”

  “我们最近就结婚,婚后我再出国!”

  “你想先固定我的身分?”

  “是的,婚后你和你的母亲都搬到这边来住,我要杜绝别人对你转念头的机会!”“你好自私!”我说:“那么,当你在国外的时候,我如何杜绝别人对你转念头的机会呢?”

  他抓住了我的手,紧握着说:

  “是的,我很自私,因为我很爱你!你可以信任我!”

  “如果你不信任我,我又怎能信任你呢?”我说。

  他为之语塞。于是,我握紧他的手说:

  “书桓,我告诉你,假如我不属于你,现在结婚也没用,假如我属于你,现在不结婚,四年后我还是你的!”

  “那么你属不属于我?”他问。“你认为呢?”我反问。

  他望着我,我坦白的回望他。忽然,我敏感的觉得他颤栗了一下,同时,我听到客厅里隐约传来的(悲怆交响乐),一阵不安的感觉掠过了我,为了驱散这突然而来的阴影,我投进他怀里,紧揽住他的脖子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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