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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史简述·胡惟庸党案考(4)

由以上的推断,云奇事件之无稽荒谬,已决然无可疑。不过这一传说又从何发生的呢?云奇与胡惟庸虽无关系,但这事件的本身是否有存在的可能性呢?这两疑问,何孟春氏的《云奇墓碑》将给我们以一个满意的解答。

南京太平门外钟山西有内官享堂一区,我太祖高皇帝所赐,今加赠司礼监太监云公奇葬地也。案旧碑公南粤人,洪武间内使,守西华门。时丞相谋逆者居第距门甚迩,公刺知其事,冀因隙以发。未几,彼逆臣言所居井涌醴泉……

公所遭谋逆者旧状以为胡蓝二党、夫胡惟庸之不轨在洪武十三年,蓝玉在二十六年,胡被诛后,诏不设丞相,至蓝十四年矣,春敢定以胡为是,以补旧碑之缺,备他日史官之考证。(《国朝献征录》卷一七,《何孟春赠司礼监太监云公奇墓碑铭》)

可见胡惟庸谋逆的真相,明初人就不大清楚。旧碑阙以存疑,尚不失忠实态度。何孟春自作聪明,硬断定为胡惟庸,后此史官,虽以此事不见《实录》,亦援引碑文,定为信谳,自王世贞以下至彭孙贻,饭田忠彦等都笃信其事,因讹传讹,结果当然是到处碰壁,怎么也解释不出时间性与空间的不可能和事实上的矛盾了。钱谦益《明太祖实录辨证》三说:“云奇之事,国史野史,一无可考,嘉靖中朝廷因中人之请而加赠,何孟春据中人之言而立碑。”所谓中人,潘柽章以为是高隆,他说:

云奇事起于中官高隆等,相传为蓝玉时事,而何孟春从而附会之,以为玉未尝为丞相,故又移之胡惟庸,凿空说鬼,有识者所不道。(《国史考异》卷二之一一)

他疑心云奇事件是由邵荣三山门谋逆之事衍变来的。他说:

然考之史,惟平章邵荣尝伏兵三山门内欲为变,上从他道还,不得发。与墓碑所称相类。三山门在都城西南与旧内相近,上登城眺察,难悉睹也。岂云奇本守三山门,讹而为西华耶?或云奇以冲跸死,而宋国兴之告变踵至耶?事有无不可知,史之阙文,其为是欤?(《国史考异》卷二之一一。邵荣谋反事见《明史》卷一二五《常遇春传》)

三 如瑶藏主之贡舶

《明史》所记之如瑶贡舶事,明清人记载极多。日人记载则多据中籍移译,虽间有疑其支离者,亦仅及派使者之为征西或幕府,对于事实本身,则均一致承认。

关于胡惟庸通倭之明清人记述,其主要事实多根据《实录》及《大诰》,《明史》和《实录》更不过详略之异,大体一无出入,文中洋洋洒洒据口供叙述胡惟庸的罪状,于通倭投虏事,仅有二句:

惟庸使指挥林贤下海招倭军,约期来会。又遣元臣封绩致书称臣于元,请兵为外应。(《明太祖高皇帝实录》卷一二九)

惟庸诛后数日,在宣布罪状的演辞中,亦未提及通倭一字:

已亥,胡惟庸等既伏诛,上谕文武百官曰:“……岂意奸臣窃国柄,枉法诬贤,操不轨之心,肆奸欺之蔽,嘉言结于众舌,朋比逞于群邪。蠹害政治,谋危社稷,譬堤防之将决,烈火之将然,有滔天燎原之势,赖神发其蠹,皆就殄灭……”(同上)

于罢中书省诏中,亦只及其枉法挠政诸罪:

癸卯,罢中书省,诏曰:“……丞相汪广洋、御史大夫陈宁昼夜淫昏,酣歌肆乐,各不率职,坐视废兴。以致胡惟庸私构群小,夤缘为奸,或枉法以贿罪,或挠政以诬贤,因是发露,人各伏诛……”《明太祖高皇帝实录》卷一二九;《明太祖文集》卷二《废丞相大夫罢中书诏》

即在十六年后,太祖和刘三吾的谈话中,胡惟庸的罪状,也不过是擅作威福和僭侈:

二十八年十一月上谓翰林学士刘三吾等曰:“奸臣胡惟庸等擅作威福,谋为不轨,僭用黄罗帐幔,饰以金龙凤纹。迩者逆贼蓝玉,越礼犯分,床帐护膝,皆饰金龙,又铸金爵为饮器,家奴至于数百,马坊廊房,悉用九五间数,僭乱如此,杀身亡家。”(《皇明大事记》卷九高皇帝御制及纂辑诸书)

惟庸诛后七年,始于所颁《大诰》中提及林贤:

维十九年十二月望皇帝三诰于臣民曰:“……帝若曰前明州卫指挥贤私通惟庸,劫倭舶,放居倭,惟庸租使男子旺借兵私归贤,贤将辅人乱,不宁于黔黎,诛及出幼子。”(《名山藏·刑法记》)

在洪武二十八年九月所颁《祖训》中(《皇明大事记》卷九),方才正式列出惟庸通倭的记载,其文云:

四方诸夷皆限山隔海,僻在一隅,得其地不足以供给,得其民不足以使令,着其自不揣量,来挠我边,则彼为不祥。彼既不为中国患,而我兴兵轻犯,亦不祥也。吾恐后世子孙,倚中国富强,贪一时战功,无故兴兵,致伤人命,切记不可,但胡戎与西北边境,互相密迩,累世战争,必选将练兵,时谨备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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