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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那高地的太阳(五)(3)



    “袁副校长说,谢谢你。”

    “她来过电话了。”他又把报纸翻过去,继续看曾经看过的那一版。

    谢平看见陈助理员脸虎起,铁板一块,心里怅怅然,饶不是滋味,但觉得自己该做的都做了,没什么对不住他的,便一转身退了出来。

    有一天,吃过晚饭,他站在机关大门口,呆呆地看落日。老宁过来把他叫到宣教股屋里问他:“咋搞的?你跟那个姓陈的家伙关系弄恁紧张?”

    谢平心里烦,不想跟别人谈这档事。他叹了口气之后,只是反问老宁:“你知道政委的老婆要那些破马蹄铁干吗使?”

    “袁副校长有那癖好,专门收集那玩意儿。家里专门有一个房间,挂那玩意儿。养病嘛……”老宁淡淡一笑,无意多谈这破铁片。从床底下拖出一个熏得乎黑的钢精锅,揭开盖,对谢平说:“吃点。”锅里有十几个煮熟了的土豆和鸡蛋。鸡蛋可不好觅。在连里,坐月子,指导员的批条,才给百十个。病号饭里卧两个水波蛋,也都得有指导员批条。老宁这小子路广。别看他大学生,跟马号、鸡场、屠宰场的几个老汉走得都挺近挺紧。他那“黑锅”里常有这些别人捞不上吃的东西。自然不是靠批条得来的。一物降一物,卤水点豆腐。天底下哪有绝人之路?谢平拿了个凉土豆。

    ‘有高蛋白不吃,嚼呼那淀粉?傻小子。你这么活着可不行。“老宁笑道,”我那厢还有呢。“他掀开床头前一个广口缸上的草茬垫盖。里厢果然圆鼓咚咚还有多半缸白壳蛋。他屋里什么家伙都有。锣鼓家什。破乐器。万能电表。电烙铁。收音机空壳。装胶卷的暗箱。放大机。成套的炊具。成排的报架。就是没有书。他的床铺也搭在火墙背后,搭得很高。老宁那矮个儿坐在上边,脚够不着地。至于床底下堆着的东西,就更杂了。有两只板箱里究竟还收着些啥,怕没人闹X得清。

    过会子,生产股的老严走了进来。“哎呀,乖乖隆低咚……”他跺跺脚,拍打拍打肩膀头。原来外边又下开雪了。还挺密。从老严进来之后不久,谢平就觉出,今天他俩相约好了来专找他说事的。

    老严解下围巾,先去烤了冰凉的手,紧着就蝗虫似的去锅里抓挠。熟门熟路,也果然不同凡响:有高蛋白绝不吃淀粉。他还能找出个小碟儿,倒些黑稠黑稠的酱油在里头,捏着光皮鸡蛋,蘸来吃。不说话。先一气吃了五六个,才喘喘,端起老宁的茶杯,连连呷了几口,过了过嘴,才落座在高脚方板凳上,嚼着剩余在牙花缝里的“蛋黄素”,问老宁:“你跟小谢谈了?”

    老宁扔一棵“恒大”烟给老严,答道:“等你呢。”

    ‘臊!我算老几户老严笑,顺便还瞟了一眼谢平。

    “今天我老大,你老二。”老宁在高铺上晃着两条短腿笑道。

    “你才‘老二’!”老严点着烟,坐在小马扎上,顺势朝两头沉办公桌上一靠,笑道。在农场里,“老二”是个脏词儿,指男人的那玩意儿。

    “说吧,少客气!吞了我半打鸡蛋,够你十天营养的了,还不痛快些!”两人打着哈哈,调剂着开场白里难免要有的尴尬气氛。谢平听来,心里却格外难过。他明白好心的他俩今天要跟他说啥。最近机关里对他来场部没几天就跟中心助理员闹毛了,颇多微词。对这,他又能说个啥呢?

    “他叫我干什么,我基本都于了。包括他老婆叫我干的事……”谢平内;动的委屈使他脸顿时烧热问涨。

    “基本。在这儿,只做到‘基本’,是不行的。小老弟!”老宁坐起来,用力拍了拍他那条绝不比谢平床上那条干净多少的床单。

    “你要想在机关待下去,就得先过这一关。要做到十分听话。别再老于那种出格的事。自己脱了光腚让人去接。干吗呀?”老严说。他那深陷在鹰钩鼻子两侧的眼窝,虎虎生光。

    “我怎么出格了?”谢平忿忿不解。

    “政法股派人去抓赵长泰,你干了什么?你挺‘仗义’,乖乖隆底步,还给了他一副手套。有这桩事吗?”老严问。

    过了一会儿,老严又追问道:“前些天,你到小食堂后边去看过赵长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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