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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美女传·第一回 钟景期三场飞兔颖(2)



  到了十八岁上,父母选择了吉日,替他带着儒巾,穿著圆领,拜了家堂祖宗,次拜父母,然后出来相见贺客,那日宾朋满堂,见了钟景期这等一个美貌人品无不极口称赞。怎见他好处,但见:丰神绰约,态度风流。粉面不须粉,朱唇何必涂朱。气欲凌云,疑是潘安复见;美如冠玉,宛同卫重生。双眸炯炯,竟胜秋波;十指纤纤,犹如春笋。下笔成文,曾晓胸藏锦绣;出言惊座,方知腹满经纶。

  钟景期与众宾客一一叙礼已毕,摆了酒肴,大吹大擂,尽欢而别。钟秀送了众人出门,与景期进内,叫家人再摆酒盘果菜,与夫人袁氏饮酒。袁氏道:“我今日辛苦了,身子困倦,先要睡了。”景期道:“既是母亲身子不安,我们也不须再吃酒,父亲与母亲先睡了罢。”钟秀道:“说得是。”叫丫环掌了灯,进去睡了。

  景期在书房坐了一会,觉得神思困倦,只得解衣就寝。一夜梦境不宁,到了五更,翻来复去,再睡不着。一等天明,就起床来穿戴衣巾,到母亲房里去问安。走到房门首,只见丫环已开着门。钟秀坐在床沿上,见了景期,说道:“我儿为何起得恁般早?”景期道:“昨夜梦寐不安,一夜睡不着,因此特来问爹,娘身子可好些吗?”钟秀道:“你母亲昨夜发了一夜寒热,今早痰塞起来。我故此叫丫环出去,吩咐烧些汤水进来。

  正要叫你,你却来了。“景期道:”既如此,快些叫家人去请医家来诊视。待我梳洗了快去卜问。“说罢,各去料理。

  那日钟景期延医问卜,准准忙了一日,着实用心调护。不意犯了真病,到了第五日上,就鸣呼了。景期哭倒在地,半响方醒。钟秀再三劝慰,在家治丧殡殓。方到七终,钟秀也染成一病,与袁氏一般儿症候。景期也一般儿着急,却也犯了真玻一般儿呜呼哀哉了。景期免不得也要治丧殡殓。那钟秀遗命:因原籍路远。不必扶棺归家,就在长安城外择地安葬。景期遵命而行。

  却原来钟秀在日,居官甚是清廉,家事原不甚丰厚。景期连丧二亲,衣裳棺椁,买地筑坟,治丧使费,将家财用去十之七八。便算计起来,把家人尽行打发出去。有极得意、自小在书房中伏侍的冯元,不得已也打发去了。将城内房子也卖了,另造小房五大间,就在父母坟旁。只留一个苍头,一个老妪,在身边度日。自己足不出户,在家守制读书。常到坟上呼号痛哭,把那功名婚姻两项事体,都置之度外了。

  光陰荏再,不觉三年服满,正值天宝十三年开科取士。学师将他名字已经申送,只得唤苍头随着,收拾进城,寻个寓所歇下。到了场期,带了文房四宝进场应试。原来唐朝取士,不用文章,不用策论,也不用表判。第一场正是五言、七言的排律,第二场是古风,第三场是乐府。那钟景期平日博通今古,到了场中,果然不假思索,揭开卷子,振笔疾书。真个是字中的蝌蚪落文河,笔下蛟龙投学海。眼见得三场已毕,寓中无事。那些候揭晓的贡士,闻得钟景期在寓,也有向不识面,慕他才名远播来请教的;也有旧日相知,因他久住乡间来叙阔的,纷纷都到他寓所,拉他出去。终日在古董店中、妓女人家,或书坊里、酒楼上,及古刹道院里,随行逐队的玩耍。那钟景期回住乡村,潜心静养,并无邪念。如今见了这些繁华气概,略觉有些心动。那功名还看得容易,到是婚姻一事甚是热衷。思量如今应试,倘然中了,就要与朝廷出力做事,哪里还有工夫再去选择佳人,不如趁这两日,痴心妄想去撞一撞,或者天缘凑巧,也未可知。

  那日起了这念头,明日就撇了众人,连苍头也不带,独自一人往城内城外、大街小巷,痴痴的想,呆呆的走。一连走了五六日,并没个佳人影儿。苍头见他回来茶也不吃,饭也不吃。

  只是自言自语,不知说些甚么,便道:“相公一向老实的,如今想必是众位相公,一牵去结识了什么婊子,故此这等模样吗?

  我在下处寂寞不过,相公带我去走走,总成吃些酒肉儿也好。

  相公又没有娘子,料想没处搬是非,何须瞒着我。“景期道:”我自有心事,你哪里知道。“苍头道:”莫非为着功名吗?

  我前日在门首见有跌课的走过,我教他跌了一课,他说今年一定高中的。相公不须忧虑。“景期道:”你自去,不要胡言胡语,惹我的厌。“苍头没头没脑,猜他不着,背地里暗笑不提。

  到次日,景期绝早吃了饭出来,走了一会,到一条小胡同里,只有几个人家。一带通是白石墙,沿墙走去。只见一个人家,竹门里边冠冠冕冕,潇潇洒洒的可爱。景期想道:“看这个门径,一定是人家园亭。不免进去看一看,就是有人撞见,也只说是偶然闲步玩耍。难道我这个模样,认作白日撞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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