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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谅我,亲爱的斑鸠[四章](2)



    我也停了下来。我没有更多的力气追了。那是一个大概不到20岁的小伙子,他的衣裳是整齐的,他在飞快地经过我的时候,我瞧见他的衣服白白的领口格外炫目。可他有六只手指,他用多余的那只好逸恶劳,欺凌弱小,不辨善恶美丑。那一刻,我诅咒了他,我又,可怜了他,甚至,我可怜了他的父母(如果他父母健在的话),可怜了他的教育,可怜了他的年轻和本应拥有的美好。

    女人坐地哭泣起来,她眼中绝望的神情像刀一样剜着我。我想象了她的身世,她的家境,甚至,她的爱情。但在这个早秋的早晨,我要把想象的那部分删去,只关注我们头顶的树叶在落,只关注,她无奈又无力地爬起来,走向她的生活。

    她消失得那么缓慢,像有万语千言未及喊出!

    不能熄灭谷子的光芒

    造字师曰:谷欠,乃为欲。有了谷子,温饱就是身上的光芒,眼睛里的光芒,谁也不能灭去。当这种温暖和光芒上升为欲,膨胀的心就会没有止境,就会跌倒在灰暗的底端。

    他走在穿工装的人群中间,头已经秃了,也许,不到50,或者才40吧?他的右手是拿水泥刀的,那是砌墙的工具,不可少,也突出他的劳动的价值。他靠着这把泥瓦刀养家糊口,上有八旬老母,下有上中学的儿子。他的生活是有盼头的,妻子操持家务,耕作田间,照顾老人,心系儿子也系他。

    他转战在各大城市。哪里造高楼,哪里就有他。一双本来多么本分多么扎实多么吃苦耐劳的手啊。是城市的霓虹灯迷惑了他的眼么?是九曲多拐的立交桥绕弯了他的心灵?是招摇的女郎诱惑了他吗?还是趾高气扬的汽车尾气刺激了他的神经?

    他戴上铁镣手铐的那一刻,一个痛苦的母亲,一个绝望的妻子,一个无法抬头的少年,心中和眼中都滴着血——他因抢劫而致人死命,作案工具就是那把泥瓦刀——那是一把已经生锈,刃口卷曲的刀啊,他击昏那个上夜班的女子,又掐死了她。而他,该死的人啊,只抢到400元的现金外加一个铂金戒指。

    这个鬼迷心窍的人,把自己断送在繁华的年代,也摧毁了一个与他毫无冤仇的家庭。

    是欲吗?是谷子熄灭了光芒,心在罪恶的深渊跌落!

    是欲!谷子已在他心中没有分量,城市的钢筋水泥吸干了他的血液,一个饥饿的穷凶极恶的鬼魅牢牢地控制了他!

    谷子,不能少,不能弃,不能远离啊,它养家,养国,养山水,也养朴素的情怀!

    一旦忘记口中这口食,欠的就是一条命,一份情,生生世世,世世生生!

    (原载《散文诗世界》2016年第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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