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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凸(139~143)(6)



    但此时,我却只想赶快走出“文香阁”,见一个人。我想直接责问这个人,甚至大声喝斥、痛骂这个人。这个人就是谭宗三。

    朱“副专员”刚才告诉我,谭宗三在通海期间,曾奸污蹂躏了十多名劳动妇女。在县长任上,他还多次签署了搜捕我地下工作者的命令。小张岛上那个“省八监”用他捐助的钱,从美国进口了一台专门用来处决人犯的电椅,宋邦寅用它杀害了十多名我被俘的高级干部。

    你知道吗?

    朱副专员问。

    电椅的事和签发搜捕令的事,我都知道。命令和行动,都是别人筹划起草好了,只不过让他签一个字而已。买电椅,他事先并不知情。事后用它干些什么,宋邦寅也不会跟他商量。这两件事我都讯问过他。他也都如实招来了。但奸淫那么些妇女,而且又是劳动妇女……我不知道。他也没交代过。

    但……我直接的第一个反应就是,这个,可能吗?谭宗三?他?

    但我没问出口。我知道,这时我得越发谨慎才是。千万不能再给人造成那种错觉:我仍顽固地在为谭宗三辩护。我知道这个办事极精干实在的“副专员”,手中没有确凿的证据,是不会轻易这么说的。我等着他拿出证据来。果不其然,几分钟后,他便从那只上了锁的铁皮保险柜里,取出十二个卷宗。一个卷宗里记录着一个受害女人的材料。

    这些材料以它无可辩驳的强大的真实性,告诉我,确实是十二个。妇女。更让人无法理解的是,这十二名女子,没有一个是稍有点身份的。十二个里边有七个几乎是半文盲。有两个读过半年初中,当时在县府文秘室做誊录抄写文印等极一般的差使。但那已是十二人中文化程度最高的了。还有一点也很特别,这十二名女子几乎全都是这个“县衙门”的低级差役。或者是厨子(还是白案上的助手),或者是洗衣工(只管洗大件粗作),或者是清洁工(属于她的管理区只到前堂和前院为止),或者是只管烧水灌热水瓶的(谭宗三用的开水还不归她供应)。或者是她们的姐妹、连襟或……有一对甚至是母女。他把人家母女俩都占用了!

    我真的有点不敢相信了。

    这真的是连“禽兽”都不如了!

    这些女子,有好几个我是见过的。不仅说不上有什么姿色,有的甚至连五官都没搭配匀称。翻起的厚嘴唇和往外龇出的长牙和过多的生发油雪花膏。绝对让人惊疑。”(当然也有长得还算是匀称的。但也仅此而已。根本谈不上气质和修养。)而且她们中年龄最小的也要比谭宗三大两岁。最大的已经比他大了七八岁。而且她们平日里根本无法接近“县长大人”。前面已经说过,她们的工作范围最接近谭宗三的也只能到达前堂。而前堂离谭宗三的办公室和卧室,还隔着一个很大的中院。中院两厢排列着一系列县府最重要的科室机构。这些只做粗活的女人要想在众目睽睽之下穿越这漫长的中院,去接近“谭县长”,不是几乎,而是绝对没有这个可能。

    他怎么把她们“搞上手”的?

    他为什么要只盯着这样一些女子?

    通海县城虽然只有八九万人,在规模上绝对无法跟上海相比。但它建城的历史却远比上海悠久。地处长江口。可以说代有名人雅士涌现。也出过不少足以传世的名女子。当时谭宗三即便因为跟黄克莹失和,心里烦恼;退一万步说,按男性社群中的惯例,要找“精神寄托”,县城里也并不缺少各种有品位的女子包括大家闺秀和小家碧玉。有洁身自好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千金,也有十分开通开明、在交往中绝不会以结婚来要挟对方的职业女性。还有那种自认是心比天高、命比纸薄、而又不甘如此、继续在四处出击的“红颜知己”。如此这般,以谭宗三的一切,何至于要在那样的女人中浪掷自己?

    难道真的像北京人说的那样,嗨,您就别想不通了。人家好的就是这一口嘛。难道……他真是某种心理变态狂患者?

    是我把他看得过于简单了?还是过于复杂了?

    是我过于把他当作一个“人”来看了,还是我还没有在足够细微和深入的程度上,把他当作一个“人”来看?!!

    我顿挫。迟疑。并迎着越发密集的雨点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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