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笨花(第五十五章)(3)



  时令和小袄子在交通沟里走,小袄子在前,时令在后。交通沟是专为跑情报把路破开挖成的,这沟有一人深,能走下一辆大车。人在沟里猫腰走,沟上看不见人;直着腰走,只能看见脑袋顶。

  时令和小袄子走路,为了让小袄子走得顺当,别节外生枝,便和小袄子说话答理儿地搭讪着走。可小袄子却越走越耍起贱来,她在前头走着走着突然转过身把时令一拦说:“怎么也不歇会儿,这个累劲儿。”小袄子红扑扑的脸上淌着汗珠,头上的齐眉穗儿已经贴在脑门上,胸前的汗水也把布衫洇湿了一小片,汗津津的***更显饱满。她正拿眼直勾勾地盯着时令,***子一起一伏的。

  时令看着犯贱的小袄子,心想,这东西,说他妈上劲就上劲,怨不得人们常说会招人的娘儿们浑身都带相儿。时令看了一会儿带“相儿”的小袄子,决定还是先顺应她一下,说:“是累了,歇会儿吧。”说完先跳上沟沿儿。

  小袄子伸出胳膊就让时令拉她上沟。时令拉了她一把,她故意东倒西歪差点歪在时令怀里。时令闪开了小袄子,顺着一条垄沟踏到一块花地里。这花地被四周房一样高的大庄稼包围着,时令觉得就像一块林间空地。小袄子也跟了上来,觉得这块平展的花地像一盘大炕。时令是想躲开交通沟休息,交通沟里人来人往情况复杂。小袄子却以为这一定是时令把她勾引到这儿的。小袄子进了花地,浑身上下更加带“相儿”,她开始对时令搔首弄姿,打情骂俏,专拿一些难出口的浪话挑逗时令。时令心里一阵阵膈应,又一阵阵忿忿然,不由得想到,取灯牺牲的事虽然上级还没有结论,他可早有了判断:出卖取灯的不是你小袄子还能是谁呢。现在你不思认罪,还想闹他妈这种事……时令琢磨着该怎么对付眼前这个人呢。他给了小袄子一个脊梁,转过身点了根烟。他抽得凶猛,眼前缭绕着烟雾。小袄子见时令不理她,只一个劲儿抽烟,还以为他正执行任务,不好意思生斜事。她想,这时令本来就是个别扭人,从前看花时就常使一些女人败兴而归。那次去代安,她躺在梨树趟子里要装他媳妇,也遭过他的拒绝。这次她偏要争一回强,好一回胜,非要试试自己的能耐不可。她一边在时令背后硋饬自己,一边对着时令没有人称地说:“哎,怎么光自己抽,也不说给我一根儿,连根烟也舍不得撒手。”

  时令还是背着身子抽烟,不理身后的小袄子。

  “哎,说你哪,各拧劲儿!”小袄子更肆无忌惮起来。

  时令转过了身,他被小袄子吓了一跳:原来小袄子已脱下自己的裤褂,正光着身子平躺在地垄里,裤褂被她“委”在身子底下。她故意用手背挡住自己的双眼不看时令,脸上却绽着无尽的笑容。她知道时令转过身来正看她,就笑得更加甜蜜。她嘴唇紧闭着,显得很饱满,很红,很滋润,一副信心百倍的样儿。

  时令看小袄子,就像看见一头发情的、一心一意正等待交配的小母兽。男孩子们都见过小母兽们的发情,猪、狗、羊……那种难耐的等待。开始他们不懂,一旦他们懂了就想多看几眼,也许还会对它们生出几分怜恤之情。时令也见过这种发情的小兽。

  小袄子闭着眼睛,信心百倍地等时令,却一直没听见朝她走过来的动静,她并不知道时令在一动不动地拿眼盯看着她。又等了一会儿还是没有动静,小袄子就说:“哎,,你找的这地方可不赖,铺着地,盖着天,咱就铺着地盖着天干一回。我还没有铺着地盖着天干过呢,窝棚里再好也是个窝憋地方。”

  还是没有时令的动静。

  “哎,我说你,别支着‘伞棚’①不动了。”小袄子说得更放肆、更下流了。

  小袄子到底等来了动静,她支着耳朵听,一步步作着分析:这是时令摸索衣服的声音。四周寂静得连摸索衣服都能听见。“我知道你正解扣哪。看这‘江湖’劲儿吧,一身的纺绸。哎,纺绸贵还是毛布贵?”她想起时令正穿着纺绸裤褂。

  时令还在摸索衣服。

  “是谁给八路砸的纺绸裤褂?你们又不敢进城找成衣局。”得意之中的小袄子,竟跟时令说起闲话。

  时令是在摸索衣服,他解开衣扣,从皮带的枪套里摸索出手枪。他把手枪提在手里,向小袄子迈了一步,又迈了一步。青花桃打在他的小腿上,声音很绵软。

  小袄子知道时令正冲她走过来,小袄子终于等来了时令。她心跳着张狂起来(小袄子有时会给男人来些张狂的,看对谁),她先是咿咿呀呀地唱起了日本歌,唱完歌又高喊着问时令:“哎,你知道日本话操屄怎么说吗?我递说你吧,说‘塞谷’。你们就知道咪西咪西是吃饭,八格牙路是混蛋,你们保险不知道‘塞谷’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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