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语(2)
时间:2023-07-10 作者:程耀东 点击:次
似乎看见20世纪80年代的北中国村庄,一个少年爬在黄土的炕上,问窗外飞舞的雪花:你什么时候去太阳的故乡?不去。他抹着眼泪关上半导体。 不是似乎,是现实。 一首曲子再次穿过他的身体时,夜雨正敲打窗棂。 站在树下,看一片叶子跌落,缓慢,没有方向。 一缕烟从指间出发,上升,由蓝而白,扩散不知所终。 目光游走于含黛的远山,石头冰凉,野草起义,集体倒向黄色。 风把思念吹进村庄,苜蓿、磨坊、院落……在炊烟的温暖里,我闻到了秋天的况味。 丢失了掩映目光的叶片,把自己完美呈现。蓝得耀眼,黄得夺目。 穿上夏天晒干的衣衫,微凉、潮湿、露水……被黄色覆盖。 温暖和信仰在将要到来的炉火旁静候。 最先舒展于春天的那一片,并非黄的最纯粹。无语的有树。静默的是大地。我们、你们、它们热闹在各自的归途上。 秋天不语,我之灿烂。 黄色将要来临,黄色已经来临。 在大野,在目光内外灿烂。个体似钟摆,摇曳着时间;群体犹繁星,装点季节。 风过处,凋零、落英、留恋、悲伤、离别……这些久违的汉词集体出动,大有铺天盖地之势,把每个细节灵动的天日描摹得处处凄凉。 相互装点着对方的存在,严肃、静默、流动、挺立、摆动……这些文字被安放在这里,时间再也没有走动。 一千年只是一个刹那,一万年弹指一挥间,我们经过时留下的声音和足迹微弱不及一粒沙的重量。 铺陈于大河之上的光晕,珍珠一般滚动,每一次闪烁就是一次生命的轮回。 坚硬的不是岩石,柔软的也不是流水,在时间的门槛以内,万物无不脆弱,也包括时间自身。 是的,我又看见了你,宛若一个女子,躺在这里。 阳光、月光、星光、目光、闪光……所有的光线在你的肌肤上不断游走,此时,你静若处子。 是的,我坐定了看你,这大地上的眼睛。 泛绿的清纯、绽放的芦花、站着不动的细沙、贴着水珠飞翔的鸟……这些美丽的物像,在你的睫毛上和谐着各自的走向和轨迹。 水把自己溅得粉碎,美丽在目光的瞬间绽放成一朵花,旋即消散成流水。人其实就是一滴水。 沙在蓝天和白云的空间里,呈现的仅仅是一种色彩,一种亘古不变的坚硬的色彩。 人与沙相比,在尘世间只是昙花。 一座雕塑,站在这里,被过往的目光欣赏或触摸,目光里的剪影折射着不同的色彩和个人情怀。 我的镜头仅仅是一次闪光,来了又走,走了又来,犹如佛语里的一次轮回。 刻意地追逐在繁华与尘世的路上,沉重和背负将使你越走越远。 黑夜的黑有多黑,走路的人就有多黑。我们在黑夜的路途上不停地走,但我们并没有被黑夜迷失,因为我们心里有一盏灯。 草在草的世界里追寻一季青春,花在花的世界里绽放光彩,我们在我们生命里留得一点声音……自然之法则。 心越大,欲望就越小,我们能否达到这样的境界? 我们和季节一同前行。春夏秋冬被定义在一张发黄的纸上,从古至今。更迭与交替只是微物之神存留在大地心脏里的秘密。 我们把我们自己界定在少年、青年、中年和老年的时间框架里。总是赞誉和追忆春红与秋伤,怨恨寒冬和无情的酷夏。 当昏鸦驮着夕阳的意境站在咫尺,哦!我有许多爱恋刚刚写在纸上,天就黑了。 在奔跑的时间的速度里,我看见倒向大地的玉米、水稻、麦子……它们把饱满燃烧给简朴,留一地精华给草木之间的人。 听一种声音,在黑暗的时空由远及近,仿若看不见的重量,我们有时给自己制造无端的背负。 看一片雪花,落在遥远的旷野,寒冷在一帧照片的线条内被界定,而看照片的人开始迫不及待找寻过冬的棉衣。 把字写在纸上,一遍一遍地修改,不是目光、不是笔墨、不是用力的手、不是承载文字的纸张不好,而是心胸里没有成熟的“竹子”。 有时候,目光远大看见得只是空泛,倒不如看看近处的山水。 (原载《岁月》2016年第5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