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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娇[外五章](2)



    大森林,黑暗得有些恐怖。高高的苦楝树,显得有些忧伤。只有树枝上的小山雀叽叽喳喳的神态自若,歌声仍然十分清脆,因为它的生命和自由都全在自己的翅膀上。

    “呜——呜——”山的那边,远远地传来山猫抑或是狼的嚎叫。黑山羊下意识地昂起头来看了看那传递恐怖信息的远方,它向后仰起犄角,一不小心挂落了天边那一轮夕阳。

    黑夜,倒是真的就来了。

    墓碑

    在人迹罕至的深山里,矗立着一块墓碑。

    大地举起一块庄严的岩石。

    可惜纪念死者的生者立碑的时间太仓促了,竟然没有留下碑文,乃至于死者的简历和姓名,一块比“无字碑”还要无字的碑。于是,这至诚的纪念便成了一部神秘的天书,一个抓住了人心而又不易走入情节的故事……

    我想那一定是一方背负着苦难和责任的石头,它总向人们述说着什么,用岩石上苔藓不死的语言。脚跟牢牢地咬住大地和岩石,对于死似乎比对于生更加坚定。一次又一次的雷电没有把它轰倒。一具倒下去了的尸体,一个站起来了的灵魂。

    那么,这个死者究竟是谁呢?

    是为道义折断的脊梁么?

    也许是被战争掐断了的呼吸,

    抑或是探索者在征途上被险恶阻遏了的生命……

    杜鹃花在这里谢了又开,开了又谢,翻飞的蜜蜂始终没有采访到那条从来没有发表过的消息。太阳在这大山里升起又落下,落下又升起,岩石始终守口如瓶,从不透露天机。但坚硬的石头还是透露了一丝遗憾,一支没有唱完的歌,一个没有完成的使命,一个封存起来的秘密……

    每当我从这深深的山里经过,

    总觉得这块墓碑上有一双盯着我的眼睛。

    篝火

    夜。大森林睡了,只有篝火醒着。

    一个老猎人坐在火边打盹。他的怀里抱着一杆铜炮枪。有了枪,他就不会感到孤独。靠着一棵古老的云南松,老人入梦了。他在梦中追赶着一头旋风般奔跑着的麂子。

    故事似乎有些古老。据说,这火是一个什么人从木头里钻出来的。因为有了猎人,它没有熄灭。

    枪是猎人的胆,

    火是猎人燃烧的灵魂。

    在熊熊的篝火旁边,猎人有过暖烘烘的童年。在这火边,他懂得了怎样烤熟麂子,他学会了往枪里填充黑色的火药。他的梦想在篝火边起飞,他在火边长大。他追赶岩羊的速度,曾经嘲笑过大森林里的风。他赤手空拳地逮住过一头老熊,一场殊死的搏斗赢得了他脸上那块最光荣的伤疤。

    每天,老猎人都要让篝火一页一页地翻开他人生的册页。那个雷电交加的寒夜,一个从头人家里逃出来的姑娘,闯进了神秘的大森林。他留她在篝火旁边过夜。奇妙的篝火啊!竟然把两颗心熔化在了一起。从此,他有了一个拳头都打不跑的妻子。

    篝火,一支人性的生命之歌。

    篝火,大森林永远醒着的灵魂。

    哪儿有猎人,哪儿就有篝火。

    (原载《大理文化》2016年第1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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