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泥日(第八章 第五根弦上的叫板)(4)



    ……呢……呢陆军医院从南京总医院请来德国大夫为朱贵铃会诊,确定在两个月后

    动手术。再度去省城接受手术前,朱贵铃把肖天放叫到家。由于低烧不断,朱贵铃

    真是又黑又瘦,说话都有气无力了。

    肖天放把两盒从索伯县县城里买来的点心放到朱贵铃的床头。朱贵铃厌恶地苦

    笑笑道:“我连牛奶都喝不下去了,你还买这些东西于啥呢?多此一举……”说着

    让肖天放自己取果品盘里的四)门蜜橘,只管剥来吃。他自己取了一个,放到鼻子

    尖前,嗅那橘皮的清香,却没有半点吃的欲望。

    二小莫名其妙地失踪以后,他对女人的饥渴,也同时消失得无影无踪。朱夫人

    的病却一下全好了,竟然担当起全部的家务,而且发誓再不雇请女佣。只是有时叫

    一两个勤务兵来相帮做些重活。肖天放也常从自己的护卫支队里派些人来收拾这幢

    小楼。有一度,朱贵铃十分内疚过,也感到过一种难以言喻的孤寂,曾主动地搬下

    楼,跟妻子同住。但这样做,实际上并没有消除那种他自己都说不清的孤寂,相反,

    却更引发了他对二小的思念、追忆。

    夫人是印度华侨的女儿。家境殷实。虽不能算十分富有,但家教甚严。她是他

    们家这一代里惟一的女孩。为了不让他们这一代忘祖,父亲把他们兄妹几个陆续都

    送回国读大学。几个哥哥都是取得清华同济的资格以后,又被送到哈佛和普林斯顿

    去深造的工科学生。让她随夫嫁回国来,更是她父亲一贯的主张。妻贤夫贵家和,

    这大概是他们家近百年来最重要的一条遗训。他们坚信,维系一个家庭的主要精神

    支柱,不是父亲的能干,而是母亲的贤惠、任劳任怨和宽容大度温谨谦恭,是她的

    端庄贞淑。《周易》象辞解“贞”为“正而固也”。诸家解“元亨利贞”皆作“四

    德”。《文言》日“……贞者事之干也。”

    家里出了二小那样丢人的事,朱夫人自十分痛心。她觉得这一切都是自己过分

    迁就朱贵铃的结果。她不愿意说自己鄙视朱贵铃的出身。但她的确时时戒备着朱贵

    铃那个粗野的军人的祖父在朱贵铃血管里遗留的一切。从二小事件后,她要求自己

    越发勤谨、吃苦,她更加全身心地奉献给这个家。夜晚,在一对双胞胎儿子身边督

    学的,不仅仍有他们的姑姑,也加上了她这做母亲的、她学织毛衣。她学做干酪。

    她学揪面片。她收集煤屑,自造煤饼。她用粗糙的毛蓝布做围裙。她不再使用发油

    香脂。虽然不管她怎样努力,这个三层楼的住宅总达不到二小在时那样的整洁光彩,

    但她的确尽了全力。她伺候朱贵铃。她知道这是她必须尽的职责。吃饭前,她替他

    把每一根筷子用酒精棉细细擦拭过。她希望他从她身上悟到更多的过日子的规则和

    道理,而不是只看到一个“女人”。他搬下楼来与她同住的第一天,她给他倒了一

    杯临睡前必喝的红葡萄酒。他接过酒杯,忍不住握了握她的手。她忙推开他,很严

    正地告诉他:“我不喜欢这样。”结婚都快十年了,她用水、洗脚一直还避着他。

    她向来不能忍受他过分的爱抚。现在在这方面更加严格。她觉得不能让他无度成恶

    习。她也不允许他把自己当成“玩物”。毫不夸张地说,在跟他生了两个孩子之后,

    他连她的肚脐眼和脚拇指长得什么样,都还不清楚哩。朱贵铃曾经想冲破她的这些

    自缚的戒律。有一次,那还是在回国前,在孟买的住宅里,晚上听到她在常用的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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