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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代野史·第三回 冬青树记换君王骨(2)



  方过姚墟,忽道涂纷纷传言,世祖遣官伐陵,取骨收宝,使臣奉旨,将至临安,会合平章,不日即临会稽。众父老惊讶不已,暗想:自有天地以来,岂有伐陵天子,恐系讹言。回至山陰,人人传说,果有是事。皆讶曰:“夺其国而更伐其墓,太属不情!”朱叟愤惋泣下曰:“巍巍至尊,没后朽骨不能保全,何宋帝之不幸至此耶!”时同行有少年,姓唐名珏,字玉潜者,独倡言曰:“我等逐日游恋狮山-湖间,目极宫殡,尚怀水土之恩,今遭大变,理宜瓣香杯酒,陵前沥奠,略表小民寸心。”众父老皆言甚善,独朱叟沉吟未决。陶翁让之曰:“翁平日忠义自许,此时何气馁不胜?”朱叟摇首曰:“徒往一奠,此事殊未了。”众皆拱手听命,朱叟曰:“陵中之宝可取,陵中之骨不可去也,须设法藏之。”众谓藏之亦未尽善,元主特为取骨,若不得骨,决然征问左右居民,无噍类矣。一时拟议未定,又闻使臣已莅浙省,总统江南浮屠杨琏、真珈,亦赴杭城。

  会稽萧山知县,明日皆来巡视,禁上游人。朱叟谓怀珠曰:“事急矣!请以令先君骨易之。”怀珠泣而不答。众父老曰:“此计甚善,韩县尉以臣代君,朽骨犹存,忠义!女以千里寻亲,不得乃父之骨,而得君王之骨,相易以葬,亦仁人孝子之用心也。”怀珠方允,众父老甚喜。行过水-,忽江干有一丐者,背负竹箩,手持竹夹,一路长歌而来。歌曰:沧桑感慨兮,陵谷迁移。

  珠宫-土兮,衰草迷离。

  高孝两朝兮,惠泽布施。

  遗骸不保兮,令我心悲。

  众闻其歌异之,丐者见众父老,正色曰:“公等殡宫比邻,忍坐视乎?”朱叟示以意,丐者大喜,自言姓林,名景曦,字霁山,在宋为太学生。公等好义,愿与共事。众父老甚喜同心,各去备器械。黄昏时候,首先至理宗皇帝陵所,惟见墓木虚拱,翁仲空立,驼马尚犹睁嵘,丹青亦未剥落,但寒食青草,夜月棠梨,麦饭一盂也无。诸人暗暗奠讫,独有罗翁名铣者,原本故宋中宦,深知陵中广狭曲折布置之法,袕出隧道,径达灵寝,用铁管撬开寝门,白玉棺即见,众人用力透其枢纽,举而启之,惟更换其骨,其余珠襦玉匣,分毫不动。负骨而出,掩其关,塞其隧,土色石痕如故。朱叟一得此骨,随交与怀珠曰:“以理宗皇帝龙骨,作尔父骨,当不辱没女矣。”怀珠泣谢。时林景曦亦至,高孝二帝陵前,一时性起,欲遍易之。父老皆虑无骨更换,而同事者众,即奔各处无主墓中,随取无数人骨,不拘或贵或贱,或长或短,七脚八手,尽将南宋诸帝陵中,如法更换其骨。朱叟乃斫文木为匮,复黄绢为囊,各署其表曰:某陵某陵,葬之兰亭山下。韩怀珠曰:“帝王之骨,小子何敢竟葬为父?不如一齐瘗此,异日或有还陵之期,父骨既已代君,僭居陵寝,小子以玉块一枚,归复母命,于心慰矣。”众皆大喜,无不以忠孝奖之。又将理宗之骨,深深瘗讫。朱叟乃市羊豕,具牲醴,少年唐珏,作文以告。林景曦亦作诗吊之。陶翁谓朱叟曰:“瘗处若不立记,将来此骨,还陵无期矣!”朱叟曰:“不必他物,每瘗一处,即种冬青于其上,他日有继我等志者,冬青树即宋君之墓志也。”少年唐珏,争先种之,井口占一绝曰:一杯自筑珠宫土,双匣亲传竺国经。

  只有春风知此意,年年杜宇哭冬青。

  众父老亦各于所函土堆上,逐一种之,朱叟候众人种毕,乃举酒酹曰:炎宋无辜,蒙古伐陵。

  罪列穹苍,虐及杳冥。

  惨矣列圣,鉴我椒馨。

  瘗玉何所,视此冬青。

  再拜奠别,共秘其事,外人无复知者。时至元戊寅岁十二月初八日也。次日,朱叟父子及韩怀珠,辞别父老,遂回滁州。

  今按南宋宫殡,在会稽者甚多,而-湖之滨,狮山之侧,茔址可识者,约有二十四处,俗呼为二十四堆是也。后人观此有感,咏以诗曰:-湖湖水明如镜,照出兴亡事可哀。

  二十四堆春草绿,钱塘风雨翠华来。

  当时浙省平章哈马黎,乃枢密正使和礼霍孙之弟,抚恤人民,颇有干略,闻御史台采访人才,亦屡下士礼贤,辑睦同寅,钱塘江下,每多盗贼盘踞津隘,商旅难通,严檄武弁巡缉,稍稍敛手。时有江宁巨盗秦锡帛、邢土龙、蓝天蔚等,由润州杨子桥趋过南徐,私窥临安。闻哈平章威望素重,亦遂引去。在杭州又有京西华州寇复雷,其人伟岸风骨,目瞬如电;河东关普灵,面如重枣,声若洪钟;枣阳焦芳、歙县宇文广、聊城斛律亢宗等,无不智勇足备,出人意表,遨游钱塘,凭吊临安,有饮马长江之志。正遇侍郎庐世荣,宦者咬住,奉旨伐陵来浙,哈马黎同杨琏、真珈等接旨已毕,飞马报往绍兴。此风一出,人人咤异。数日备齐车辇,董率卒役直往会稽。有绍兴知府刘含芬,暗暗饮泣,承接不遑。会稽山陰萧山诸县令,只候陵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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