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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眠不觉晓(第三章)(3)



  可是她却没有等到他恢复清醒的那一刻。

  他从鬼门关绕回来时,身边没了舒晓晓,没了舒雪,唯有夙夙,那个满身邪气的女子,在他伤重濒死的半个月里,整整瘦了一圈。

  舒秀揽着那细腰的胳膊不自觉的收紧,他有些委屈地重复,如同一个孩子般的不依不饶:“姐,你怎么可以抛下我?”

  晓晓轻轻拍了拍他的胳膊,脸上是笑着的,语气却已转了向:“先打发了正事儿。”

  方才在恕悲亭内袭击她的人,不能称为熟人,却也并不太陌生。她在山上狼狈逃窜时,这帮人如同疯狗一样追在她屁股后面。

  晓晓摸了摸至今仍使不上太多力的左腕,脸上的笑一点一点的冷了下去。

  “阿秀。”她低声说,“你帮我做一件事。”

  “嗯?”

  “在没完成这件事之前,你不许暴露你的真实身份……”

  舒秀的唇动了动,晓晓一句话马上截住:“不许说‘不’。”

  他无奈地笑:“好。”

  “帮我护送这位梁医师离开……那车上的姑娘,伤势很重,只有无眠公子能救得了她。”

  “……好。”

  “走!”晓晓说话简洁干练,最后“走”出口,她人已如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

  阿秀臂弯里猛地一空,望着那远去的人影,不知为何,心里像也是被剜空了一般。

  山上风大,吹得石崖峭壁上的残雪打着旋儿的乱舞。

  晓晓背靠在冰冷的崖壁上大喘气,身上的衣服被汗浸湿,此时被山风呼呼一吹,似乎连头发都能冻成冰坨。

  她的身前是十多名黑胄骑士,清一色的扮相,手握两尺余长、只掌宽的腰刀,刀刃堵住了她的退路,精钢制的刀面锃亮得能照清楚她脸上任何细微的表情。

  双方僵持了盏茶工夫,就在晓晓冻得嘴唇发紫时,她突然挥手大叫:“我跑不动了,要杀要剐,麻烦请你们老大出来!”

  黑胄骑士们岿然不动。

  她一屁股坐在地上:“你们追了我两次了,这一次居然逼得我崖都没处可跳,我服了,你们说咋办就咋办吧。”

  终于,有人开口说话了,声音闷闷的,听不出是开心还是生气:“押她回去!”

  勇王

  她已经盯着他看了半个多时辰了,可对方依然面不改色地埋案披览,连眼梢都不给带一下,仿佛房里根本没有她这号人物存在。

  平心而论,他长得委实不丑,眉目生得虽不如吴人那般文气,也不如齐人那般秀气,却自有种草原上男子的英气。他肩阔背宽,哪怕这会儿正坐在书案之后,也难掩身上散发出的英武气息。金国是个崇尚武力的国家,全国上下武风盛行,男子自幼习武,即便是女子,亦能跨马挽弓,捕猎放牧。金国耕地少,沙地多,虽然过着牧猎生活,但就甘泉牧草的丰硕又远不及晋国,是以每逢入秋季节,国内粮草不济,便靠侵掠边境,抢夺吴国百姓的财物以度冬日。吴人数十年经受这种骚扰,国人称其为“打秋丰”,每年一到入秋,便到两国关系紧张,边境驻守军队戒备之时。

  和同样以游牧为生的晋人相比,金人更显粗犷蛮横,试问一个国家,如果连自己的文字都没有,偶有邦交书信往来,或使用晋国文字,或使用吴国文字,这样的一个野蛮民族,又怎会令人瞧得起?

  吴国文化底蕴源远流长,但比之酸腐气息,行事处处讲求有规有矩,十分排外的齐人相比,又显出其包容百家的大度。

  晓晓走南闯北,游历各国,其中也见过不少金人,总的印象便是识文断字者甚少。这会儿见司寇觉伏案看着羊皮图卷,案上居然也似模似样地摆放了文房四宝,且砚是楚砚,笔是齐笔,墨是吴墨,只剩那纸,不是陈国出产的贡品雪浪纸,而是金国特有的羊皮卷。

  晓晓虽然手脚被绑,嘴里塞了胡桃绑上了宽布条,但幸而进了这书房后蒙头的布袋子被摘了去。她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一圈,把这间房的大致布置默记于心。书房布置还算雅致,窗有四扇,分别位于东南两侧,门在北侧,离书案的位置有点儿远。书案靠西墙而设,墙上悬着一柄古色古香的宝剑,剑鞘上镶嵌着红蓝宝石数枚,剑柄垂红缨流苏。

  晓晓的目光在那宝剑上停留了下,眼神里满是嘲弄的笑意,虽只一瞥而过,司寇觉却突然抬起头来。

  “怎么,觉得这剑不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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