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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眠不觉晓(第三章)(2)



  晓晓噗嗤一笑,笑容灿烂无瑕,眼眸弯弯:“爷爷,你还没答我呢,好好的城门为何凿了字去?难道是那些蛮子认不得字?”

  梁五吸气,牵着骡子,不让它跑错道:“你真不知道么?这是为了避讳——那个占了城的金国勇王,单名便是一个‘觉’字。”

  众所周知,金国国姓为司寇。

  “司寇觉……呵。”晓晓边行边再次回眸,城楼已经远去,渺小得只剩下一个模糊的轮廓。天地苍茫,茅草遍野,积雪凝冰覆盖下却仍有坚韧的嫩芽在悄然萌发。

  关于恕悲亭,曾经有个婉约凄然的传说——吴国开国君主在裂土称帝前还只是个小小的都尉,一次负伤途经姑射山下的一处村落,巧遇村姑阮氏相救,日久那个生情,可惜生的却是单相思,真个儿是我欲把心照明月,无奈明月照沟渠。若干年后,吴太祖黄袍加身,封后立妃之时念及阮氏,于是派车马来迎,阮氏不为所动。使节欲用强,最终换来的结果却是阮氏一顿怒叱,头撞界碑而亡。

  恕悲亭原名怒碑亭,传闻太祖命人在那界碑上造了一座八角亭,附近的村民把这亭子便叫做怒碑亭,后人演化避讳,把“怒”字改做了“恕”字,“碑”字谐音改成了“悲”字。

  恕悲亭的传说时经多年,真假早已不可辨,太史令修纂的《太祖实录卷》中的《后妃篇》里也根本不会提及什么阮氏,后又有人评述,称“阮氏”与“乱世”谐音,太祖本名吴离,称帝后更名“备”字,自古飞鸟尽,良弓藏,钟聿楼英年早逝,其死因至今扑朔迷离,《太祖实录卷》中语焉不详,恕悲亭造在离安葬钟聿楼墓冢的姑射山脚,焉知不是吴太祖晚年对钟聿楼的愧疚之心在作祟?

  恕悲亭建于八十多年前,迄今整修过三次,最后一次乃是吴徽登基,迄今至少已过去了二十余年。

  晓晓绕着恕悲亭转了三圈,最后走进亭子里,仰头看了看。主梁断了,木桩断裂处尖厉狰狞地像是猛兽的利牙,亭顶破了个大洞,瓦片全碎了,积雪压在碎瓦上,透过破洞,是一汪湛蓝的天空,蓝得那么无瑕,那么灿烂,没有掺杂一丝半点的杂色。

  她觉得有点儿炫目,头颅高高仰着。梁五在亭外着急地喊:“快出来吧,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塌了!”

  也许真是应了老头子的一张乌鸦嘴,他的话音还没落,就听喀嚓一声,那碎成渣的残瓦簌簌往下掉,晓晓才挪开脚步,就听又一声巨响,支撑住恕悲亭的四根齐断。

  梁五张大了嘴,一声叫喊吓得憋在喉咙里没发出来,眼睁睁地看着眼前的恕悲亭轰然坍塌,活生生地把那个娇小的倩影给吞没了。他佝偻的身板抖了抖,“啊”的声喊出喉,只见砸出一大蓬呛人口鼻的烟尘中有三四条人影搅在了一块,但随即又迅速分开。

  “真是胡闹!”晓晓被人搂着腰退到了安全地带,她不去追探方才击退的敌人,只是回头打量紧挨着自己的那个人。

  一月未见,眼前的人比之前气色好转了许多,只是仍是显得身体单薄消瘦,她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脸颊,又往下捏了捏他的胳膊:“唉,这几年个子倒是长高了不少,可为什么总不见长肉呢?”

  他嘴角抽搐地抖了下,目光死死地望着恕悲亭破烂的残垣断壁,不敢分心去瞧一下怀里不安分的小女人。

  但她的手却是越摸越往下,从他的胸前逐渐转移到腰上,终于他忍不住抖着声发出一声呻吟:“姐……”

  “阿秀,你为什么总是长不胖?”她不满地捏他的腰,他虽然瘦,但腰腹肌肉却是硬邦邦十分紧,她又伸手,捏了捏他的脸,“这张该死的脸,居然还是长得比我还像女人。”

  听着这熟悉的抱怨声,他情难自禁地莞尔一笑。许多次……以前在一起时,许多次她都是用这种语气娇嗔的抱怨,然后一次又一次的拿着罗裙求他试穿女装。

  在认识她之前,他并不介意穿女装,但遇见她之后,他便不再愿意扮成女孩子的模样,哪怕她连哄带骗地诱拐都无济于事,她的任何要求他都会无条件的满足,唯独这一件。

  “姐,”他终于忍不住收回目光,低下头,“为什么要抛下我?”

  他记得,记得她在床头细声叮咛的声音,记得她望着他满身的伤痕落泪的样子。虽然他因为伤势过重,一天之中多数时辰都在昏迷,可他还是能知道她就在自己身边。

  为了他,她去求了无眠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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