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妇女闲聊录(第二章 从小到大记得的事)(5)



    有一次,我细舅妈给她介绍对象,让上舅妈工作的地方去,那时候没有车,自行车都很少很少的。她是走路去的。

    给她介绍的是她们公社的一个团支书,我姐那时候才十几岁,十七八吧。她也是懵懵懂懂的,也有点怕,又不知道怕什么。她说后来,玩了一会儿,要回家了,舅妈让那人用自行车送一段,我姐不让,她就拼命跑,一边跑,一边往后看,看那人追上来没有。前年她还跟我们说起这事。我们说,人家堂堂一个支书,还来追你呢!你还吓得跑。

    后来她哪都没去,还是在家种田,还是没吃成商品粮。算命的人还是挺灵的,说她这辈子,有吃有穿的,哪都去不了。真是啊,这命真是。细舅那时候那么有权,她都没出去,她就这命。

    过了两天,就去扔手榴弹。

    也是一个山坡,也是别的乡先扔,然后轮到我们。我们三个女孩扔,最胖那个女孩,盖没揭开就扔出去了。都在那趴着,老半天都不响。就叫一个干事去看看,干事有五十多岁了,吓得脚直打颤。那女孩一直说她拧了盖,就更吓人了。后来那个干事捡起来一看,哎呀,盖都没拧开。笑得要死。

    就轮到我了,我想,要是我使劲扔,肯定就能扔得挺远的。我就使劲一扔,一看,没多远,也炸了,声音不是很大,也没有那么大的烟,就一点黑烟,碗大的一个小坑。扔完后,我就好好地趴着,等炸响了才敢抬头。

    完了我们往回走,一边走一边说,嗨,才这么大一点坑,也没电影里那么大的烟,能炸死这么多的人。

    训了一个月,就回来了。给了六十块钱一个人。

    爷爷死的时候,我不在家。大姑和小姑都在家。那时候爷爷房里搁了两个床,他其实病也没病多久。他是年底腊月二十五病的,那一年,我刚好是那年出嫁的,87年。他每次病了就是饿两顿,就好了。我二十八回家,叫"还福",就是吃早上那顿饭。他没起来吃饭,他躺着。我回王榨,他挺急的,平时他一点都不急。我回王榨就得在门口放鞭炮,我说要走,其实不是马上走,他就挺急,以为不放鞭炮,就在床上喊:炮子呢,炮子呢。我说我还没走,你别急。

    那天他还非得给我两块钱呢。我走了吧,初二又回家拜年。初五他好了一点,还吃了一点鱼子。后来就再也没起来了。初十,十一了,我还是回家看他去。他挺疼的,疼得在床上喊娘,我进去的时候,看见他的被子都蒙在头上了,我就把被子拿下来,问:爹(就是爷爷),你好点了吗?他也没回话,抢过被子又蒙头,还是疼得喊娘。

    那天晚上我在家住了一晚上。平时我从来不说梦话的,我睡着了,听见我爷爷问:你是哪个?我说:我是木珍啊。我一说这话,马上就醒了。十二我就没回去。

    那几天,一直是木玲跟爷爷睡在一个床上,大姑和小姑就睡另一个床上,同一个屋。

    十二的晚上一点多,木玲说:爹怎么不哼了?她就喊爹,爹也没应声。她就喊大姑和细姑。她说爹可能已经死了。大姑她们一摸,说是死了。爹是弓着睡的,她们就赶紧把他的脚弄直了,把那手也弄伸直了。

    就喊我伯他们。以前村里死了人,我还挺害怕的,都不敢看,晚上吓得睡不着觉。但是爹死了,我一点都不害怕。

    第一次骑自行车进城,也是记得挺清楚的。记不住是哪一年,就记得是八月十八,阴历,中秋节过后。那时候我们家还没有自行车,就是细胖哥有。学车的时候,来了亲戚,管他是谁呢,拿来就骑,挺有瘾的。没学会的时候,刚会滑呢,就挺想学会的。

    在稻场上转圈,在公路也骑。有车的时候才学,平时没车学不成。也学了好几个月。跟堂姐两人,我骑一会,她骑一会。不用人扶,就自己滑。

    学会了也有好几个月了,没车骑。我们上哪,就借细胖哥的车,他就叮着,说马上还啊,就得马上还。后来表妹的堂哥买了一辆车,她就借来学一天,就是十七那天。她就一天学熟了。那时候,表哥在县城上三中,他的字写得挺好的,人家都说,凭他的字,就能吃上一碗饭。过了八月中秋就有点冷了。细姑就让表妹送棉被去给她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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