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刺(5)
时间:2023-05-25 作者:盛可以 点击:次
你有什么问题?略胖的那个女医生打断我继续探头探脑的神色。 鱼刺,鱼刺。我的嗓子有点沙哑,一边说一边用两个手指捏着喉咙。 噢?什么时候卡的? 五六天前。 噢,那太晚了。 啊?! 你要是卡了就马上来,我们有办法。但现在已经进入喉咙底部了。你可能得上大医院的五官科。 喔。那我不看,过几天自然会好? 身体是自己的,郑重点。 女医生的语气让我觉得事情严重了。我惶惶不安地转至市人民医院,到处是人,计价处排了长龙,缴费处排了长龙,取药处也排了长龙,好像忽然间全世界人都有毛病了。在五官科诊室,我好不容易等到前一个屁股站起来,迅速地把屁股压上热板凳,满怀虔诚地坐在披白大褂的老头面前。老头问了我一些近几天对于鱼刺的体会和心得,我觉得他像个记者,问得很细,也很关键。一边记录,嘴里嗯啊有声,不一会就领我进了里面的小房间。他手持一块钢板条,像煤矿工人似的戴着探照灯帽,说,张大嘴巴,啊——啊——啊。灯泡很亮,老头的眼睛混浊,我的牙齿发酸。我张大嘴发不出声音,紧接着舌头感觉钢板条的冰冷和灯光的温暖。 未见鱼刺,有些许糜烂,估计吃点消炎药,睡一晚就好了。老头咬文嚼字,握笔的姿势很怪,挺认真地龙飞凤舞,完了把处方单递给我。睡一晚就好了。这是老头说的,老头是个医生,医生说的不会错,至少不会像我老婆和赵燕玲这俩娘们的话那样不可靠。老头把钢条从我嘴里抽出来,我确实一下子舒服了,我早该来看这个老头,早该来的。坐上回办公室的公交车,我真的很舒畅,我还哼起了流行歌曲,脱口而出的竟是一曲“舞女”。我欣赏着路边的风景。公交车子经过一个高档时装店时,我看见一个女人,在穿红裙的模特与穿黑裙的模特的空隙里,她似乎在等着试衣服。随着车的前行,我回过头时角度有了变化,于是我看到黑衣模特后面,一个穿咖啡色夹克的男人,伸手拧了一下那个女人的脸蛋,模特的弯曲的手臂挡住了男人的脸,我看不清他的样子,接着再一晃,就什么也看不见了。那个女人,很像我老婆。但是,我老婆不可能上这么高档的时装店。 我没想到麻烦在等着我。刚进办公室,赵燕玲就紧张兮兮地对我说,石经理找你,找你好几回了!我才发现我已经出去了整整一个上午。找我什么事,找我干嘛不打我手机?我自言自语,匆匆喝了一口水,就马不停蹄地去石经理办公室。石经理没在,一小时后,石经理才坐在他办公室的大班椅上,他的咖啡色夹克衫笔挺挺的。石经理慢条斯理地看着我,并不说具体找我干什么,只是把办公室要办的事情重复提了一下,然后拐弯抹角地问起我上午的行踪。 我去了医院。 谁生病了? 我身体不舒服。 什么毛病? 医生说没什么毛病。 什么话?当我是白痴啊!石经理把脸拉下,身体立了起来。 我,我说的实话。石经理,你,不要这么想。我也连忙起立。 可是晚了,石经理已经确认我把他当作白痴,他不会接受我的任何解释,即便是我现在张开嘴让他看我喉咙里的糜烂,告诉他鱼刺的事情,他也会觉得我只是想把他当白痴再摆弄一次。更何况老头已经断定没有鱼刺了,他已经成了鱼刺事件的同谋。我很想对石经理掏心窝子说说心里话,可我一直讨厌这个人,他从来不当我是个办公室主任,我觉得他没有理由做我的领导。现在鱼刺没有了,事情也应该结束了,再说什么都是废话。我的屁股随着石经理的屁股起落。石经理在接电话。我无聊地将手指蜷曲,伸直,煞有其事地东张西望。石经理的书橱里新添了古玩和石头之类的东西,窗边自由女神形体的落地钟不会比我矮。公司只有十来个人,像赵燕玲这样的临时工还占了五个,我好歹算端稳了饭碗拿稳了收入的。石经理的电话讲得不紧不慢,是哪个地方邀请他吃晚饭,他在努力解释不能去的原因。我忍耐着石经理的虚伪,无聊地将手指伸直,蜷曲。你还有什么事?石经理接完电话闷头就来这么一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