裂缝(9)
时间:2023-06-02 作者:盛可以 点击:次
静默。还是静默。终于,观众骚动了。 有人大声喊道,请朱教授对自己的言论负责,下一个严峻的赌注!我扭头看见软件工程师那张代表中低收入的工薪阶层的脸涨得通红。 打赌自宫吧!后面有人喊,还要涨?太荒唐了! 呸!为什么你们这些经济学家,不关心广大老百姓的真实需求和痛苦,却这样赤裸裸的和那些利益集团狼狈为奸? 你是狗,最听话的哈叭狗。一根骨头,一块肉,立刻就迎上去了! 不对,是猪!被地产商喂养的猪! 原先安份的听众拱动了。有理性的质疑,有起哄的无聊人,也有舔老板屁眼却得不到回报而借机发泄的混蛋。总之,朱希真教授讲了一番比中国足球更臭的话,引发了矿泉水瓶、可乐罐、污言秽语的集体轰炸。人们的文明与修养统统见鬼去了。朱希真教授不得不匆匆谢幕,进了后台贵宾室喝茶压惊。 我对混乱的场面兴趣不大。不明白人为什么总是聒噪不休,简直是一群发疯的病人,我真想给他们每人注射100mg杜冷丁,让他们头痛、头昏、出汗、口干、恶心、呕吐,对个别猖獗的给予极量注射150mg,让他瞳孔散大、惊厥、心功过速、血压下降、呼吸抑制,最后昏迷。并非因为与朱希真教授的交情或朱教授的皮夹子我才站到他这边,我实在是对于这种敢为自己的胡言乱语负责的知识分子刮目相看。都说流氓易作,君子难为,难为朱希真教授。这些起初心怀崇敬的市民毫不留情地架起高射炮掏出鸟枪搭上暗箭夹裹愤怒朝朱教授嗖嗖发射,终于发现自己买不起豪宅阔宅的原因,竟是由于朱希真之类的妖言惑众,煽风点火,推波助澜。对别人说话太在意本来就是病态,把别人放的屁当作救命稻草来抓就更是病得不轻了。我委实没有想到,看上去那么健康红润的市民,一到这种时刻便表现出粗暴的弱不禁风。 我以为局面会严重失控。令人失望的是用不着保安员维持秩序,人群骂骂咧咧嘻嘻哈哈地离开了百年大礼堂。这是一群多不执著的人啦,说不定那骂得最凶的私下底谦卑地握着朱教授的手,恨不得舔他患了多年的老痔疮。 毫无疑问,在无情的、冷酷的海域,玻璃建筑物高耸,光污染使人们的言行都带一点狂乱的意味,它讲究速度,动作频率越快,精神越颓丧越无所依,每一具物质充裕的肉体顶着空虚的面孔四处寻欢作乐,城市内在的杂乱无章与表面的井然华丽毫不相配。然而,这也正是我深爱它的原因。我到这儿来,为的就是怀着仇恨与它亲密相处,寻找饱满的皮夹子。 后来,我到了朱希真教授的豪华套房。倘若不是抱着最后一线希望,我早就撇下他去追随另外的皮夹子了,令我五体投地的是,朱教授竟然毫无挫败感,他精神焕发严肃活泼对我纯洁的青春温情脉脉。 酒店房间那种明白的暧昧能省去不少废话。朱教授情绪不坏,显现良好的心理素质,他泡了两杯安溪铁观音,我看得出他在极力扮演君子的角色。我很合时宜地想起我妈薛蓉,她错过了一个好时代,错过了这应有尽有的高级房间与2米乘2米的大床。此刻,倘是她在著名经济学家的身边,她没有崇拜,从不景仰,惟一想做的只是解开他的裤腰带,把它弄起来尽快完事揣了钞票走人,当然她必定学会了把纸币对着灯光照出那真实透明的水印来,海域的假钞比任何地方都要泛滥,她要的就是这个水印。在她看来,谈几句知心话猥亵话以示人畜之分,这种讲究和文明礼貌的下流招术只有上等货色才用。我妈薛蓉还说,婊子对城市的作用,有如阴沟对宫殿的作用。她对自己的贡献十分认可。 朱希真喝口茶,叹声气,说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我乐意配合他的抒情,不想前功尽弃,耐着性子说,朱教授。你的语气像是舞女。朱希真的一身好膘笑了,说。倒也真有相似之处,只是她们卖笑,我卖的是学问知识。我说我是私生子,我妈把我拉扯大,我是搞医的,关注入的精神疾病,在康复医院工作,那地方离市区不远,有好几栋白色的房子,院墙很高,墙顶扎满玻璃片,长了爬山虎。我还是早产儿,早产儿比足月儿聪明,这得感谢我妈,提前两个月将我拿出来了,才赶得上今天荣幸地遇到您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