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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护故事的人(第二章)(7)

    米琪紧闭的双唇突然呼出一口气,吹过她的笔端,“很好,我喜欢这个思路。你尽快把策划方案看完,有什么其他想法,也一起反馈给我。”

    “明白。”

    “我要你在下周例会上,把刚才那段话复述一遍。”米琪在笔记本上动笔如飞,然后会议继续。在会议结束之前,陈述方案的逻辑已在我心中基本成型。我有半小时的休息时间,可以阅读米琪的策划资料。之后我还约了个经纪人一块儿吃午餐,他正在附近与几家出版社约谈策划方案,希望能从中发现一些有意思的东西。

    即便如此,当我坐下来浏览米琪的策划资料时,最令我在意的,却还是藏在我办公桌里的那份书稿。尽管被锁在了黑暗之中,《守护故事的人》却无时无刻不在吸引着我。

    在这天之后的时间里,我看了米琪的策划资料,见了经纪人,接了几个电话,然后又向希拉里咨询了一些问题,但是无论我在做什么,《守护故事的人》就好像是萦绕在我耳畔的低语,不时地令我为之分神。与此同时,兰德和萨拉的身影也总是浮现在我脑海,如同树叶贴在窗户上留下的阴影,时而远,时而近,时而模糊,时而清晰,牢牢抓住我的注意力。

    临近下班时,我几乎已无法集中精力,所有心思都已经飞了过去。然而,最后还有一个短会,要把那个二战爱情故事的提案重新过一遍,与其说这是和新上司打好关系的机会,我反倒觉得更像是某种折磨。五点十五分,会议终于结束,我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刚一进门,便闻到一股似曾相识的纸张的霉味。

    我仿佛又回到了那间木屋,和那个小姑娘一起躲在木板底下,小心地听着那群粗野男人的对话。不过,这次我自己的某段记忆也交织在其中。这段往事我直到此时方才突然忆起——躲在某处偷听的滋味,以及为了自由而拼命奔跑的场景,我赤脚踩在石块和灌木丛中,荆棘与树枝拉扯着我的衣服和皮肤,还有青苔的柔软触感,以及最后一缕阳光照在云母石片上折射出的光芒。

    这时,桌面逐渐消失了,我仿佛看见两条裸露的小细腿,套在一条玫瑰色的裙子里,旧伤口刚刚结痂,新伤口又开始冒血,一直流到哈尼溪清凉的溪水里。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也许是我刚刚得知母亲离去的那天早晨?是那天吗?我也说不好。关于母亲的许多记忆,我要么早已抛却,要么深埋在心底。她离开之后,大人警告我们,绝对不能再提起她。

    此外,还有一件事也唤醒了我的某段记忆。兰德·查普林再三思虑的那个又长又拗口的词。默伦琴人。

    这段回忆来得十分突然却异常清晰,像蒙着水雾的镜子被谁用手擦了个干净。

    “你要是再敢在干活的时候跑到林子里瞎转悠,珍妮·贝丝,我就叫默伦琴人过来把你抓走算了。”祖母咬牙切齿地警告我,不时晃动手里的木勺。我很清楚那个木勺的用途。不是用来搅拌什么好吃的东西,而是她用来打人的。“默伦琴人会趁着夜色过来抓你,你该庆幸我一直帮你祈祷,把他们给赶跑了。他们总在夜里出没,寻找灵魂腐蚀的坏人,比如你妈妈那样的。他们会把你的灵魂交给魔鬼,让你永远无法走上正道。你听到我说的话了吗?”

    “我恨你,老太婆。”这声音很洪亮,是一个成年女人的声音,是现在的我发出的声音。但那个时候,我根本不敢说出这种话。

    我和故事里的兰德·查普林一样,以为默伦琴人只是凭空捏造的人物,如同站在屋外求助的黑眼少年,他们会把脸隐藏在宽大的斗篷里,当你同意让他进屋之后,才会发现他们根本没有眼睛,本该是眼睛的位置只有两个空洞的黑眼眶。莫茂·莲娜还曾信誓旦旦地说,就算我们没被默伦琴人蛊惑到树林里将灵魂掳去,黑眼少年也不会轻易放过我们。她还说,我们当中没有一个人是值得被拯救的,因为我们的妈妈本性如此。

    我已有多年没再想起这件事情,没让莫茂·莲娜和她恶毒的话语闯入我的生活里——我甚至没工夫去想,向本已在挣扎求生的孩子灌输这种悲惨遭遇是多么可怕的事情。她们的妈妈不知去向,爸爸则要求她们将他的每句话当作最高指令。

    我坐到办公椅上,打开电脑,在谷歌搜索栏中输入关键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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