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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德颂(第十节)(5)



    旨邑的心往上一跃,瞬间掉落更低处,在一个听不到回响的深渊,震颤。

    “我猜想他另有所爱。那被爱的人有福了。”稻第假扮上帝的声音。

    对旨邑而言,在水荆秋之前的男人,如蜻蜓点水,她的心灵如管乐器,依次吹出各种不同的音调,吹气一停,响声就停顿了,全无留恋,从不回头;到水荆秋以及秦半两,她的心灵变成一具弦乐器,弹过之后,弦的震动仍然保留某种声音,直到那个声音不知不觉,逐渐消逝。

    旨邑不懂上帝的心思,他想方设法破坏她和秦半两。首先设置了水荆秋,继而让原碧成为障碍,当他预知这个障碍将被粉碎,便使用更为凶狠的一招,派一个胎儿进驻腹中,从根本上瓦解她的梦想,不许她自由,不给她选择。上帝的仁慈都给了谁。然而,孩子又是她愿望的实现,是无数次虔诚祷告的结果。

    一切迫在眉睫,她仍对原碧心生同情。一面觉得秦半两对原碧不负责任,如果他真的就此放弃原碧,那么,在爱情面前,他既草率,又伟大,而她此时却无法与他一起承担与分享。她是全世界最糟糕的女人。

    旨邑再次与水荆秋沟通。水荆秋认为一旦旨邑生下孩子,他的前半生毁了,所有的关系乱了,家庭没了,年近半百从零开始,不堪重负。旨邑觉得他说得有理,但有理也不能压倒她的命运,正如某些深奥的推理可以使论敌哑口无言,却不能使人信服。他说她的牺牲将是伟大的,要她相信,他若离了婚跟她,同样会离婚再娶别人。她说她不要什么伟大,只想做一个能生儿育女的普通女人。他请她不要生下来,他会对她永远感恩,因为她崇高的付出。她叫他不要将她捧上神坛,她只想要孩子。

    他们像商人谈生意那样,彼此执著于自己的利益,并试图说服对方,谁也不想因为伟大而崇高的牺牲毁掉终身。她觉得他给她戴高帽,灌迷魂汤的做法十分可笑,他以为她仍是恋爱中的女人,哄哄就解决了问题。她已不是那个曾经爱他而柔弱的女人,她体内的另一个生命赋予她坚强与理智,她觉得她的言行,都是与腹中孩子商量的结果。她并非势单力薄。

    接下来他苦苦哀求她(他的后悔一定比“不近女色”之类的警告更多),从他知道她怀孕起,他说话就呃声不断:“呃……叫我怎么跟你说呢?我是爱你呀,可我在爱你之前,发生了那么多事情……呃……我多么希望从来不曾遇见你。我是什么东西呀,我在谁面前都不是人了……呃……我的宝,我多么不愿伤害你……呃。”

    她哭了,感到是他的眼泪落在她的脸上,一滴冷,一滴暖,一串冷暖。她呜呜哭出声来,仅存的那丝爱将她勒痛了。他的感情多么真实,她的心都化了。她想到他的温存体贴,顺境中的爱那么甜蜜,如今遇到坎,他的所有甜言蜜语都只是为了脱身。他听到她哭,她的哭扎进他的心窝,他把疼痛说与她,说他会用一辈子来弥补她,疼她。她虽如水草一般摇摆(摇摆的是感性,她时时为他的处境着想,对他的描述深以为然),根底却无法动摇(正如孩子在***盘踞)。他感到她远比他想象的执着,便小心提醒她,她曾说过决不为难他。她哑然失笑,惊诧他此时提起这话,竟然不以为耻,便回答道:“你知道我受过委屈,家庭冷漠,没人疼爱,你说过呵护我,决不伤害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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