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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人呵,醒来吧(被禁锢的灵魂)(10)



  那天,跟学生们,更确切地说是跟宇波君的谈话,他像一个演员,表现出了精湛的演技,有三个情景清晰地留在我的记忆里。饭后,妻子和义幺还没走,宇波君显出一种很受老师们喜欢的样子,谈到几位著名学者的近况。当我问到他们在W老师家里都谈了什么时,他就开始谈介绍他俩来的W老师。几年来,W老师多次让一部分学生把有关左翼运动的书从研究室里搬出来,到旧书铺去卖,所以未必能受到学生活动家的信赖。

  宇波君说:“我们去的时候,W老师正在半张席子大小的水池边给竹屉刷油漆、上面撒满冬日的阳光,京都有一位研究法国文学的作家,家里有‘能乐舞台’,W老师的生活比他的更简朴,给我们留下了这么个印象。他还喜欢bricolage,若无其事地在读还没翻译成日语的莱维·斯特劳斯的《野蛮的思想》。

  宇波君说经京都研究法国文学的作家介绍,他们去了W老师的家,没有别的原因,只是想复印我的毕业论文的法语梗概,在鼓吹麦卡锡旋风的时代结束时,一位加拿大前外交官哈佛·诺曼在开罗自杀了,他也是一位研究日本历史的学者,是他把W老师介绍给跟自己有交情的政治学家M教授的。W老师说,M教授有病在身,不好介绍,既然是我的论文,还是直接跟本人联系一下吧……

  我很注意听宇波君的话,发现虽说“被介绍”,也是很含糊其词的,暂且不论这些。宇波君从关西到东京来的几天里,见到了很多学者、作家和评论家,这些就是所谓的靠学院派和新闻界来支持的战后民主主义人士——当然,我属于在这些人的影响下从青年时代成长过来的人。

  “正在斗争的人和周围的同情者把民主主义形式化的责任推到我们所见到的这些人身上。当然了,他们从前是被敌视的人,已经失败了。打开天窗说亮话,批判这些空谈家,用英语说就是Laughingmatter,我引用您的短文作论据。我们看到了这种你争我斗的情景。我们想引爆双方间的吊桥,现在,距离成功还很遥远,对对方来说,或许有必要进行修复。我们在京都见到的这些老师们说:“如果我们为此提出了方案,我们将对你们暗淡的前途给予支持。”我们已收集了介绍信。

  我在日记中,按宇波君的态度变化过程,分1、2、3三个部分,把他的谈话清楚地记录下来,在第2部分的开头,记下了上面一段话。妻子和义幺听不懂这些,回起居室去了,只剩下我和两个学生还在谈话。宇波君非常有礼貌地谈老师们的情况,当讲到学生们对我的评价时,没有比他说得再中肯的了。

  “尽管我们把您的随笔当作Laughingmatter——这是事实,可您既不是跟政治理论有缘的人,也不是政治上的活动家,所谓教条的批评,一开始前提就错了。可是,我们对您的处世之道感到忧虑。当左翼运动现场的人对您冷言冷语,甚至拿您当笑柄,虽说最近没对您说什么,可是我们的立场或者我们的职责是动摇不了他们的,我们在高中时代就读您的作品,那时曾写过这样的话。也就是说,即使他们要威逼我们的理论和行动,我们也不去当现实主义者,所以说,从战后民主主义的幻影出发,即使被说成是不自量力,我们也决不跟他们同流合污。或许今后再过十年,到那时,您的想法和现在的还不是一样吗?这实在是没法读,我们焦急呀。不管什么时候,您都认为这样做是对的,可是,您这么想的依据何在?我们站在您的角度来考虑这个问题,得出的结论是您有一个残疾儿子。让残疾儿上普通班级运动跟我们搞的运动很相似。您知道吧!可是,您并没有参加这个运动。您们把儿子送入特殊班级进行教育。如果我们批评您说这是助长歧视、再创造歧视,您还会写这种没法读的文章吗?残疾儿有许多种生活方式,如果没有残疾儿去普通班级,就有问题了。可是,您不是说过:“让自己的孩子去特殊班级。”吗?总之,您们把自己的儿子置于生活的中心,根据自己的体验来作判断,所以,作为外人,批评你们是很得不偿失的呀。我们能读懂《洪水……》,你认为不管社会制度怎么变化,也只能让残疾儿自己照顾自己,对吧?既然这么说,您就不会参加运动。这,怎么说呢,这是您做得很妙的地方。这对我们来说真是无法忍受呀。”

  宇波君停住了话头,想看看我的反应,这时,我问一直保持沉默的稻田君:

  “他说‘我们’的时候,包括你吗?宇波君说的话,你也同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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