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人呵,醒来吧(沉落中的呼号)(4)
时间:2023-05-03 作者:大江健三郎 点击:次
据南老师的看法:朱牟田先生所说的在青年们中间有些人受过M老师的薰陶的说法,并未反映出事实的本来面目。倒不如说:在青年们的全体人员中确实分别存在着极左、极右的思想,而将这两者联结在一起的则是M老师的思想和行动。由于M老师之死,他们……说他们都是属于M老师所创建的私人军队,好像也不尽然。他们中多数人是对M老师所学的东西抱有一种“孤独”的关心,由于M老师的自杀,他们自己就有了一种“剩余人”之感。他们倒是在M老师死后开始集结起来,组成了一个将研究M思想、M行动进行下去的团体。不久,朱牟田先生经过原在体育部时学生的介绍,与这个团体结合起来。那位进行全身肌肉锻炼的M老师与朱牟田先生曾有过亲密的友谊。 于是,十年来,青年们以朱牟田先生为顾问,把这个团体维持下来,不过人员有所减缩,从前年底以来才加入完整的集体组织系统。面对M老师的自杀十周年,明确地表明暂告一段落的呼声曾占多数,在清除脱离分子的基础上,朱牟田先生由一位同样是亲密战友的右翼系统大人物那里提供了资金进行领导,据说在小田急沿线的森林中建立了训练农场。在墨西哥也确实拥有土地,做为迁徙到那里垦荒去的筹备阶段,现在的训练内容是以学习西班牙语为主的。目前,南老师的年轻同事也正在教西班牙语。在集体生活中,只准许使用西班牙语,好像也是确有其事的。据说青年们热衷于用登山用小刀改制而成的武器、器械等等进行的战斗训练。朱牟田先生的策划以此为主,在青年们来说,如果经过十年的努力,事业仍一成不变,则将宣告失败,绝对没有重整旗鼓、第二次再去墨西哥的打算。这难道不就只能是从现在起“十年磨一剑”锻冶凶器的谋略吗?你从M老师生前那时,不是就说过那个家伙的政治思想是令人反对的吗?M死后,你不是也曾对他死的方式大加批判的吗?你不是也曾自由自在地去讲演,为蹶起的前哨战操办血祭的仪式的吗?至于学习西班牙语吗?那不也是为了历经十年后的告慰亡灵而进行悼念的会战中,集体闯入市谷中去时,做为大声呼喊的暗号口令之用的吗? 最近,街上关于悼念M老师十周年忌日的宣传品日益增多。有一天,在体育俱乐部(当时我未在场)发生了朱牟田先生的弟子——青年们中间数人逃脱的事件。这该是唤醒他们这个团体,并促使他们去思索一些新问题的当头一棒吧!在一个偶然的情况下,我在一边听到了南先生和朱牟田先生的对话,藉此,使我对这一脱逃事件的详情有所了解。 那是刚刚进入十一月的某日下午,我和义幺去俱乐部游泳池,在正式会员专用游泳池中,没有人在游泳,淋浴之后,我们向游泳池走过去时,看到在这里兼职劳动的游泳部员的学生们跑了过来,告诉我们说那边暂停使用。说是上午发生了事故,还说正面的柏油路边的玻璃墙已被毁坏。透过这边的玻璃门看,宽广的玻璃墙壁的那边一角和隧道设备等都被破坏。有三个穿工作服的人,站在玻璃墙洞穴的旁边,可能是建筑公司正在那里评估价格的人吧。还有朱牟田先生有如坚硬的雕像一般,板着面孔,膨胀的身躯有如绷紧的弹簧一样跑来跑去地往返着,同时劲头十足地在那里夸夸其谈。看到这些情景,不知出了什么事情。估摸着游泳学校的换班时间,我让义幺先在那里忽沉忽浮地练习,然后让他坐在池边的长凳上。我为了节省时间,用力蹬水游了几个来回。上来后准备去桑拿浴室,看见在浴场的开关前边,朱牟田先生正在和南老师愉快地谈着话。我也未对他们进行寒暄,就离开他们那里坐下来,故意给儿子的混身抹上许多肥皂,开始为他擦洗。…… 朱牟田先生浑身流淌着比热水或冷水更显亮晶晶的汗水,摇晃着他那大大的猪似的头,滔滔不绝地在那里大发议论:“玻璃板的价格便宜了。我想有一百万元也就够了。几分之一的事嘛,又不要工钱,莫如说还真有点不好意思呢!哈哈!” “比起这些来,他们未受什么伤。这就比什么都好呵!”南老师同朱牟田先生保持着一定的距离,随声附和地说。 “因为他们是经受过锻练的呵!在那种情况下,是不大会受伤的。虽然未受什么伤,但最小、最轻的伤可也难免呵!总归还是那么锻练出来的体格嘛!老师!我不也是这样的吗?要是一般人的话,一只脚不是就报废了吗?!” “他们两人举起长椅,第三个人从后面校正方向,冲着玻璃‘噹’地一下子撞了过去,打开了突破口,又用长椅搭在撒满玻璃碎片的地方,就从那上边走了出去。因此可以说事情干得真像职业老手一样地无懈可击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