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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四月天(第三卷 第四章)(9)



    这件事,在志摩心中掀起的波澜久久不能平息。他想起在漆黑的深夜被残酷杀害的青年朋友,想起从文对友人的热诚和不惜冒性命危险的救助,他抑制不住创作的欲望。他扭亮写字台的台灯,开始写作小说《富女士》。他把他的爱与敬、同情和悲愤倾注在女主人公——一个细心、机敏、坦诚、有才气、胆大惊人的青年女性身上——谁都看得出来,她便是青年女作家丁玲。

    这件事,也使志摩对小曼的美德——慷慨善良、深明大义——

    有了更深一层的认识。所以,尽管小曼近来的生活不免令他失望,但他对她的爱却从未消减。他仍然把莫大的期望寄托在小曼的身上,竭诚希望她能重新振作与他共同奋进在艺术之路上。

    在上海住了一阵以后,志摩又告别小曼北上了。他随身带着她的几幅画,打算拿给朋友看看,听取他们的赞赏鼓励之辞,籍以鞭策小曼锲而不舍地努力进取。

    这次自沪来平,志摩随身携带了一幅小曼的新作山水长卷。

    小曼本在北平由凌叔华介绍师从陈半丁先生,后到上海定居,又拜贺天健为师研习山水。她的作品,自有其独特的风格;在烟云林水之间,处处显露出一种清淡飘逸的情致,笔意高雅,意境悠远。志摩挂着这个卷子,兴冲冲来到鉴赏行家、好友邓以蛰家。

    邓以蛰一见,就笑着说:“你带的是什么精品?旧藏的还是新觅得的?”

    志摩笑而不语,打开包纸,将手卷放在书桌上,缓缓展开。

    渐渐地,邓以蛰的眼中放出了欣喜的光彩:“啊,不错!布局自然,黑色淡雅、气韵生动,秀润天成,难得!这是谁的手笔?”

    志摩将画卷舒展到最后,上面展出了“辛末春日小曼写于海

    上”的题款。“哟,是小曼的作品!志摩啊,她是不可小看的!”

    邓以蛰从抽屉里取出眼镜,戴上后又将这画卷仔细审视了一遍,再后退几步,眯缝着眼睛细细观看。“最可贵的,是她的画不卖弄技巧,而纯然是性灵的流露与抒发,所以绝无匠气。在她,随心情手而为,而对许多职业画家来说,却是要到后期才能达到这样的归真返朴之境,难得呀!”

    志摩又惊又喜,呆了半天,才信疑掺半地问:“真有那么好吗?”

    “确实这样,志摩。尊夫人内慧外秀,出手不凡,倘能下些功夫,到故宫多多摹写一些传世神品,那么她的前途是不可估量的。

    这画,我拿去装裱吧。”

    志摩点点头。“那么,请你题个跋语,如何?”

    画裱好后,志摩又拿去给胡适看。

    胡适看后,摸着下巴笑着说:“果然是技艺日精了!志摩,更为可喜的是,小曼又开始作画了!她有的是天份和潜力,只须好好琢磨,肯定能够成器的呵!希望这是一个好的开端,三日之后,尤当刮目!”

    “你说,这画比从前好了点吗?”

    “进步不少!不过,我想,成天坐在深闺书房,能画出真正的好山水来吗?我很怀疑。等小曼身体好转点,应该带她出去走走,多看看名山大川,摄造化之神秀,拓胸中之气象,再溶诸笔端,假以古人之技法,才能有大成就呵!”

    志摩忙说:“这话对极了!大自然的养分是不能不吸收的。你就把这意思做一首诗题在上面吧!”

    胡适研墨润笔,在画后装按上去专供题跋的白纸上题道:“画山要看山,画马要看马,闭门造云岚,终算不得画。小曼聪敏人,奠定这条路。拼得死功夫,自成真意趣。小曼学画不久,就作这山水大幅,功力可不小!我是不懂画的,但我对于这一道却有一点很固执的意见,写成成语,博小曼一笑。”

    岂知杨杏佛看了胡适的题诗却说:“适之这家伙,既不懂画,又来胡说人道些什么!古人作画,不求形似,实是胸襟与感情的寄托;我看小曼这画,只是寄情于山水之间而已。如果照山画山,照马画马,那干脆拿照相机拍照得!来,我也题一首诗,和他唱个反调。

    杏佛拿起毛笔即兴题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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