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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人的战争(第一章)(7)



    想像与真实,就像镜子与多米,她站在中间,看到两个自己。

    真实的自己,

    镜中的自己。

    二者互为辉映,变幻莫测,就像一个万花筒。

    现在让我们来看看那件事情。多米在黯淡的大学时代除了在王的上铺的蚊帐中回忆往事,就是拿一本书到山上去。那是一条僻静的小路,因为离宿舍太远,又要爬山,去的人极少。多米避开了人群,感到安全而满足。开始的时候,多米警惕着没有人的另一种危险,她瞪大眼睛,将小山包的一石一木看了又看,看得明明白白,一览无余,在一个没有藏匿之所的地方,有什么危险可以藏起来呢!多米很快就放心了,在大学四年级整整一年中,多米在没有课的下午总是到那里去,那里比蚊帐更舒服,蚊帐是小家园,山包是大家园,有了家园的人是多么幸福,多么自由,家园里的一草一木是多么亲切。于是在一个大雾天,多米坐在山包最高处写诗,一个看不清五官的人从她的正面走来,她听见他问:W大的职工宿舍在哪里?声音十分年轻,多米扭头去指一排房子,说时迟那时快,五官不清的年轻人一个箭步冲上来,把多米摁倒在地上,他用手紧紧卡住多米的脖子,用了全身的力压在手上,多米睁着眼睛,看到天空正在迅速暗下去,呼吸起来困难,气快进不来了,眼睛发黑,就像掉到深渊里,多米想:完了。她飞快地想,这是一个梦,她又飞快地否定:这不是梦,这下真的完了。就在她觉得快要气绝的时候,那人松开了手,多米觉得胸口一松,空气长驱直入,多米软绵绵地睁开眼睛,看到天空一下又亮了,白色的雾亮汪汪地在她的头上浮动,身下的石头硌得有些疼痛,她想她的头肯定沾上泥土了。她听见那人气喘吁吁地说:我要和你发生关系。说着便动手拖多米,他艰难地拖了几步,多米说:算了,我自己走吧,你把我的鞋拖坏了。那人虚张声势地说:不许你叫,不然我把你的鼻子咬下来。

    关于咬鼻子的传说是那一年流传甚广的失恋报复故事,有如今天的潘平硫酸毁容案,谈恋爱和不谈恋爱的人都知道,咬鼻子说的是一个男青年失恋之后一怒之下把女友的鼻子咬掉了,事情传出之后又引来不少效仿者,一时间,被咬掉的鼻子纷纷出现在祖国各地,成为鼻子尚在的女孩们的阴影。多米想:他是会说到做到的。那人一只手紧紧抓着多米的手腕,说:去防空洞。多米顺从地走着,她脑子十分清醒,她奇怪自己这种清醒和顺从,她清醒地想:呼救是没有用的,没有人。她将忍受这件事,将把它看成是一场梦,既然没有人知道,它就是不曾存在过的,就的的确确是一场梦。如果不幸留下一个恶果,她将独自处理掉。

    当多米适应防空洞的光线之后,她吃惊地发现,这个***者是一个明眸皓齿的男孩,皮肤白嫩,透着一层红晕,特别显眼的是他的嘴唇,像少女一样红嘟嘟的,多米班中的男生没有一个有这样的嘴唇,多米看见他唇上还有一层细细的淡黄茸毛。他毫无经验地在多米身上摸索着,他失望地说:你真瘦,他又弄自己的裤子,他发现多米在看他,便又从口袋里掏出一条手绢盖着多米的眼睛,说:不许看。然后他不放心地到角落里弄自己的身体,好一会才丧气地过来说:算了,我今天可能太累了。他把手绢从多米脸上拿掉,他们对视了一会,男孩说:你太瘦了,营养肯定不好。算了,你走吧。多米说:我的诗本子还在山上呢,你去帮我找回来。男孩问:你是W大的学生吗?多米说:是。男孩说:我很喜欢大学生,我们交个朋友吧。

    他们走上山包,多米的诗本子歪歪斜斜地躺在原地,封面被石头刮破了一块,蹭了一些泥,多米如获至宝地捡到手里说:想不到还在。她拣了一块石头坐下,男孩坐到她身边,说:我挺喜欢大学生的。多米问:你多大了?二十一,他说。多米说:你比我还小三岁呢!男孩问:你有没有男朋友?多米说:没有。男孩说:我会经常来看你的。

    多米说:你刚才快把我掐死了。男孩说:我当时很害怕,又想试一次,后来我看到你的脸成了紫色的了,才一下松了手。

    你是第一次干这种事吗?

    是。

    你叫什么名字?多米问。

    你叫什么名字?男孩问。他们互相交换了名字。事隔多年,我已经记不清这个男孩的名字了,只记得他姓王,名字好像是国庆或建国。他详细地告诉我他所在的工厂怎么找,希望我去找他。他说他的外公曾经留学日本,他母亲希望他上大学,他考了三年没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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