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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人的战争(第一章)(12)



    一个内心没有力量的女孩子站在姚琼裸露的身体面前,她的眼睛逃避诱惑。她总是逃避,逃避是她面对诱惑时的万灵妙药。有一个晚上我去看姚琼彩排,结束之后已经十点了,这对我来说是一个非常晚的钟点,姚琼让我跟她睡一晚,明天一早再回家,闻着她隐隐的体香,我内心充满了极大的欣喜和恐惧,我紧张地答应着,跟她摸黑去上厕所,她牵着我的手,柔软滑嫩的触觉立即传遍了我的全身的神经,我的手心迅速渗出了汗水,湿漉漉的,我难堪极了,极力甩脱自己的手,我用力过猛,摇晃了一下,姚琼连忙揽着我,我的脸一下碰到她的Rx房上,柔软而富有弹性的肉体从我的半边脸摩擦而过,我猝不及防,如触电一般,我惊叫一声,然后飞快地逃了。我永远地逃开了这唯一的一夜。

    我在《日午》中写到,我曾经在一扇糊着旧报纸的玻璃窗前,从一个烟头烫出来的小孔窥视到一个令我吃惊的场面:姚琼全身赤裸地站在屋子中间做一个舞蹈动作,她单腿直立,另一条腿后侧向上及腰,这是白毛女重见天日后决心跟随大春干革命的造型姿势,后来我回忆起角落里坐着另一个男人,我猜想这个男人有一种想看脱衣舞的奇怪愿望。姚琼站在屋子中间,屋顶的天窗把一束正午的阳光从姚琼的头顶强烈地倾泻下来,把她全身照得半透明,她身上的汗毛被阳光做成一道金色的弧线。这是我第一次如此逼近地看到一个女人的***,那种美妙绝伦被正午的阳光推到了极致,使我感到了窒息,有一种透不过气的感觉。

    现在离我写作《日午》的时间又过去了几年,我怀疑我从来没有看到过姚琼的***,那个场面只是存在于我的想像中。不管怎么说,在与女性的关系中,我只是欣赏她们的美,肉体的欲望几乎等于零,也许偶然有,也许被我的羞耻之心挡住了,使我看不到它。我希望得出这样的结论:在一个同性恋者与一个女性崇拜者之间,我是后者而不是前者。

    当我要描述另一次与女性身体触碰的感觉时,我的眼前立即出现了大学宿舍倚山而砌的台阶。在W城寒冷的冬天,那个把洗澡叫做冲凉的女孩总是从山脚的热水房提一桶热水回到阴冷的洗漱间,缩在供夏天洗澡的地方洗冬天的澡,她执迷不悟,死不改悔,她不知道到澡堂里洗澡有多暖和,在宿舍里洗澡有多冷,而且洗不干净,而且要提水上山,北方的同学对此大惑不解。多米却一如既往地坚持了两个冬天,没有什么力量能改变她的生活习惯,没有什么力量能迫使她投入那个集体赤身***的地方,她从小就知道,那是一个可怕之地。在冬天的下午,瘦小的多米拎着一大桶热水摇摇晃晃地走上几十级台阶,白色的水汽在她的面前杂乱无章地升起,挡住了她的脸。

    后来有一天,在三月份,学雷锋的日子来到了,全班坐着大卡车去挑塘泥,我至今也没弄清楚挑塘泥是干什么用的,总之我们在棉衣里捂了一身汗,迫切需要洗澡。那天是星期三,洗澡堂不开放,学校破例给义务劳动的同学们免费洗澡,我犹豫到最后一刻,被同屋拉去。我一路紧张着,进了门就开始冒汗,我用眼睛的余光看到别人飞快地脱去衣服,光着身子行走自如,迅速消失在隔墙的那边,我胡乱地脱了外面的衣服,穿着内衣就走到了喷淋间,只见里面白茫茫一片,黑的毛发和白的肉体在浓稠的蒸汽中飘浮,胳膊和大腿呈现着各种多变的姿势,Rx房、臀部以及两腿间隐秘的部位正仰对着喷头奔腾而出的水流,激起一连串亢奋的尖叫声。我昏眩着心惊胆战地脱去***和内裤,正在这时,我忽然听见一个声音叫出我的名字,我心中一惊,瞬时觉得所有的眼睛都像子弹一样落到了我第一次当众裸露的身体上,我身上的毛孔敏感而坚韧地忍受着它细小的颤动,耳朵里的声音骤然消失,大脑里一片空白。

    我感觉到了身上的寒冷,再次听到了那个声音叫我,她说:小林,小林(当时班级里的称呼有点像单位),你到我这里来,这有地方。我听出这个声音是王发出来的,她比我大十岁,刚生了孩子就来上大学。我抱紧双肩,顺着声音朝她望去,我一眼就看到了她松软下垂的腹部和硕大的Rx房,她正用手在那上面搓揉,我一下觉得无地自容,我不敢看她,也无法让自己到她那里去。我站在澡堂中间,觉得孤独极了。白色的蒸汽保护着那些跟它亲近的人们,她们在它中间像美人鱼和仙女,如鱼得水,如仙女得云。我虽然近在咫尺,却与我全然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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