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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四月天(第二卷 第四章)(7)



    他抚摩着身边的孩子,那么的轻柔,那么的深情,那么的忧伤,仿佛是在抚磨着自己破碎的心灵……

    (二十)

    小曼在北京酒筵上听朋友谈起志摩的小儿子死了。

    她回到家里关起门来不停地哭,为志摩哭,为幼仪哭,为从未见过面的小彼得哭。

    夜深了,小曼对着孤灯,写她的日记:

    ……这一下有十几天没有亲近你了,吾爱,现在我又可

    以痛痛快快地来写了。前些日因为接不着你的信,他又在

    家,我。心里又烦,就忘了你的话,每天只是在热闹场中去消

    磨时间,不是在东家打牌就是外出跳舞,有时精神萎顿下来

    也不管,摇一摇头再往前走,心里恨不得消灭自身……

    娘逼着我去看医生,碰着那位克利老先生又说得我的

    病非常严重,心脏同神经都不正常。因此父母为我日夜不

    安,看了老年人着急的样子,我便只能答应吃药,可笑!药

    能治我的病吗?一边吃药,一边照样住外面跑。结果身体

    改不过,没几天就真正病倒了。还好,在这个时候我得着了

    你的安慰,你一连就来了四封信,他又出了远门,这两样就

    医好了我一半的病,这时候我没病也要求病了,因为借了病

    我好一个人静静的睡在床上看信呀!

    摩,你的信看得我不知道蒙了被子哭了几次,你写得太

    好了,太感动我了,今天我才知道世界上的男人并不都是像

    我所遇到的那样,世界上还有像你这样纯粹的人呢,你为什

    么会这样与众不同呢?

    ……几天接不着你的信已经够害得我病倒,只盼你来

    信可以稍得安心,谁知来了信却又更加上几倍的难受。这

    一刻几百支笔也写不出我心头的乱,什么味儿自己也说不

    出,只觉得心往上钻,好像要从喉管里跳出来似的,床上再

    也睡不住了。不管满身热得多厉害,我要写,在这深夜里

    再不借笔来自己安慰自己,我简直要发疯了。

    一切的一切都是命,我现在看得明白极了,强求是没有

    用的,还是忍着气,耐着心,等命运的安排吧。也许有那么

    一天等天老爷看见我们在人间挣扎的苦状,听到我们受爱

    情折磨发出的哀哀的叫声,动了他的怜悯心,给了我们一点

    安慰,那时你我才可以吐一口气。现在纵然是苦死也是没

    有用的。人要不认命是不行的。只要看我们现在,一隔几

    千里,一个在海外惆怅,一个在闺中呻吟,你说,这不是命运

    么?还不是老天爷在冥冥中用他那巨手硬生生地撕开我们

    吗?柔弱的我们,哪能有半点的倔强?这次你问我你是否

    愿意离着我远走了我知道不是!不过,你不是分明的去了

    么?我为什么不留你?为什么会甘心的让你听了人家的话

    离开我而远去呢?为什么我们两人都没有决心来挽回这一

    切?我们都在做着。心里不愿意的事,你明白不,天意如此!

    我知道你一定要责备我这种消极的宿命论,怎么办呢,我一

    到愁闷得无法自解的时候,就只好拿这个理由来自我欺骗

    了。

    现在我一个人静悄悄地独坐在书桌前,听见街上凄凉

    的叫卖硬面饽饽的声音,我忽然好像看见了你,一个人,孤

    零零的,在那人生地疏的异国土地上,飘流来飘流去……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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