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墟(卫斯理系列)(3)
时间:2012-08-04 作者:倪匡 点击:次
他高兴得直跳了起来:“疑问大着哩,房子一共只有五层高,是不是?分成左右两翼,是不是?每翼都是五层,是不是?” 我不等他讲完,就陡然大喝一声:“说话要简单一点,是不是?” 那一声大喝,令他愣了半晌,才咕哝了一句:“人吓人会吓死人的……是不是?长话短说:房子只有五层,可是图纸却显示房子应该有六层。” 他一面说,一面拍打着那箱子,准备打开箱子来。我连忙伸手按住了他的手:“不必了。” 我知道那种旧式的设计图纸,一张一张,大得离奇,通过化学显影液复制出来,全是蓝色底,白色的线条,有一股难闻的气味,手指摸上去,皮肤会发涩,看这种图纸实在不是甚么愉快的事。 温宝裕直视着我:“你能立刻解释为什么设计图有六层,而实际上屋子只有五层?”我笑了一下:“至少有十种,你要听哪一种?” 温宝裕道:“最合理的一种。” 我道:“设计计划后来作了修改,只造了五层,取消了其中的一层。”温宝裕不怀好意地笑了一下,缩了缩手,还是打开了那箱子的盖子,把箱盖的里面向着我,我看到箱盖的内部,有一块白铜片,大小和箱盖一样,白铜片上镌着字,字迹上涂着青绿色,虽然年代久远,但看起来十分夺目,字迹是隶书。个个分明,绝不潦草。 在那铜板上铸的字如下:“怀祖楼敦请欧西名师泰云士精心设计,共高六层,全部建筑于动土日起九百九十九日之内,悉数完成,六层图纸存于此箱,后代陈氏子孙,若于六层之中,任何一层,拆卸改建者,皆属不孝大罪,切记切记。陈英荪手记。” 下面是年月日,算算,是八十五年之前。 温宝裕不说什么,我心中暗骂了一声。在铜版上铸着的字,两次提到“六层”,那么我刚才的说法,自然不能成立了。 屋子的设计图纸是六层,造好的时候,确然也有证明是六层,为什么到了陈长青的手中,会变成五层了呢?这的确有点难以解释。 温宝裕见我沉吟不语,故意咳嗽了一声:“我没有十个解释那么多,但三、四个解释还是有的。” 我瞪了他一眼,知道他不会有什么好话说出来。果然,他道:“第一个可能,有不孝子孙,拆了一层;第二个可能,最下面的一层,陷进地中去了;第三个可能,陈老太爷当时年迈力衰,耳聋眼花,数错了一层,也是有的。” 我“哈哈”干笑了一下:“有趣,有趣。” 这小子人甚精灵,见我神色不善,倒也不敢再说甚么,只是不出声的,等着我的解释。 我道:“八十五年,经历了三代到四代,当然是陈长青的父亲或祖父,拆掉了最高的一层。” 温宝裕问:“为什么?” 我有点光火:“问拆楼的人去,我怎么知道。” 温宝裕更不敢说甚么了,委委屈屈的合上箱盖,慢慢退了出去,我再拿起那篇文章来看,刚才还看得津津有味,大有联想的,这时,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了。 不等他退到门口,我抬头向他望去,他有点贼头贼脑地指了指箱子、又向我眨了眨眼睛,我只好叹了一声,他像一只免子一样跳向前来,打开箱子,待把箱中的图纸一张张摊开来,图纸每一张至少有一公尺见方,我书房哪有那么大,所以忙道:“一张一张看吧。” 温宝裕道:“其实,应该到那屋子去看的,在顶层有一个厅堂,把图纸上的一切,原样缩小了,全刻在大理石的墙上、墙角,也有铜板上刻着的字。” 我“嗯”了一声,心知下代子孙拆了一层的说法,也难以成立了。 因为若是祖训只是刻在铜板上,还可以说是后代子孙未曾发现,不知道有这样的训示,若是刻在墙上,断无不知之理,只怕陈长青的父亲和祖父不敢违背祖训。 陈长青倒是天不怕地不怕的,要是他想把屋子拆了一层去,那是说动手就动手,绝不必择什么黄道吉日。可是我认识陈长青相当久了,从来也没有听说他曾把屋子改建过。 奇怪的是,若是一切都刻在墙上,那么,何以陈长青竟会未曾留意到屋子少了一层呢?这实在是有点不可思议的事,可惜陈长青下落不明,不然当面一问,这个疑团是立时可以解开的。 温宝裕看出了我神情疑惑,说道:“陈长青一个人用不了那么多地方,或许他根本没有去过那个厅堂。” 我摇头:“他这脾气,小时候焉有不满屋子乱钻的?一定曾见过,那可能是他家族的一个秘密,所以他从来也不提。” 温宝裕神情怅然若失:“和心中保持秘密的人做朋友,太没有意思了。” 我“哼”了一声:“任何人都有权保留不想被人知道的秘密的,陈长青的上代究竟是干什么的,我就不知道。” 温宝裕嘟起了嘴:“是啊,我问过他,他不肯说。” 我又说了一句:“可别理别人私事。” 一面说,一面摊开了第一张图纸来,一看可就知道,那是屋子的地窖。 不知道为什么,陈长青十分喜欢那地窖,几乎所有活动都在地窖中进行,例如召灵大会,研究那只拼图箱子,装置精密的切割仪器等等,他在做那些事的时候,甚至就胡乱睡在地窖之中,不管屋子有着上百间房间。 不但如此,建造屋子的那位陈老先生(假设是陈长青的曾祖父),对地窖一定也十分偏爱,因为屋子的地窖建造得十分好,而且,有巨大的通风管,由地下通到花园中去。 这是很难使人理解的一点,要地方用,尽可以多造一层,何必造这样的一个地窖呢?只好说陈家有喜爱地窖的遗传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