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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侵占了我(第八章 手术)(4)



    痛就要从不知名的地方来了,唐晓南惶惶地忍耐,像等待快感那样,等待它从遥远的地方抵达自己的肉体。刀子在左乳里拨来弄去,凉意越来越深,越来越真实,唐晓南的右手紧紧抓住手术床沿,手触到铁床架的冰冷,心里一凛。

    李喊,李喊,李喊啊!她在心里呼喊,像痛得快要死去,汗珠子从额头上一颗一颗地蹦了出来。

    你是哪里人?李医生问。他的大腿正好挤着唐晓南的右手。

    湖南人。唐晓南答,并且稍微放松了。

    噢,怎么跑这么远。李医生追得很紧。

    唐晓南正想说我是记者,在哈尔滨蹲点采访,忽然记起李喊的话,便模棱两可地“嗯”了一声。

    听李喊说,你对他学习影响挺大。李医生似乎笑了。

    唐晓南一听,心里些许快慰,埋在手术单下的脸竟浮起了微笑。

    不能再扩大刀口了!李医生在提醒左侧医生。唐晓南的心一紧,把哭憋住,支起了耳朵。

    她听见左乳已经成了一团乱麻。

    一只好端端的Rx房,忽然面目全非,为什么右乳平安无事,难道是因为左乳先前太过淫荡,才遭到这样的惩罚?唐晓南和李喊一连三个月热情不减,她从来没试过,那么频繁地***,那么痛快地享受,忽然间想起佛教里的因果报应来。

    李喊,你快来吧李喊。唐晓南眼前一片惨白,心里喊一声,滚出几颗眼泪。李喊他怎么敢进来呢?他没敢说他摸过唐晓南的Rx房,左乳的问题,还是他摸出来的。他只对他爸说唐晓南是他的同学,还让唐晓南隐瞒了年龄,少报了四岁。唐晓南知道李喊的难处,他的父亲不同意他现在找对象,更何况是个二十八的女人。

    唐晓南暗自委屈,忽又想起手术前李喊说的“有我呢,你别怕!”于是理解了他的苦衷,宽容了他,也坚强了一些。

    她听见李喊在零下二十度的院外抽烟(院内禁止吸烟),是红色包装的“福”,他面朝手术室窗口,冻红了鼻尖。

    他吸烟的样子像个成熟男人。

    有一瞬间,唐晓南觉得,他是她的男人。

    唐晓南记得,从人民医院受了惊吓开始,李喊一直紧攥着她的手,走路、吃饭,甚至夜里睡觉,都没有松开过。

    “有我在,你别怕!”唐晓南头一次听男人对她说这样的话。

    唐晓南不知道是以前没有机会让男人说,还是没有男人愿意说,或者三十岁左右的男人不愿说,只有二十出头的男孩才有这种胆量。之前唐晓南还嫌李喊肩膀稚嫩,见他一付敢为她付出生命的样子,便无限感动。李喊见她这样,就说,你死吧,你快死吧,你要死了,我就不出国了,我陪你。弄得唐晓南哭笑不得,悲伤不得。李喊要出国留学,签证随时都有可能下来,她和他的关系一开始,便有了结果。

    唐晓南明白,无论李喊怎么说,都是想让她放下心理包袱。

    现在,在手术单下,她想放声大哭,觉得自己对李喊不够用心,某一次不该对他发火,某一回应该亲他吻他,她越想越后悔,心想以后一定更加细致地爱他,补偿他。

    秋天最后几个炎热的日子里,唐晓南去了一趟北京。

    在这之前,她和江北在电话里表了态,她不做他的炮友,也不要他做她的炮友。唐晓南本来是个独身主义者,到二十八岁这年,才发觉做别人的炮友太虚无。且觉得男人们越来越没劲,只爱玩新鲜,他们的炮友分布在祖国大好河山的每一个角落,多年后见面,还会习惯性地打上重温的一炮,以炮当礼,然后问东问西,假装关心。当然其它社交场合的炮礼更多,代替了戒指、项链,甚至纯粹的人民币,脱离了金钱的俗气,显得温情脉脉。总之,在这个以炮为礼的时代,唐晓南忽然想要一个家庭,一个固定的男人和安静的生活。

    有了这个明确的目标后,唐晓南开始守身如玉。在她这里,不知不觉中,打炮与婚姻对立起来,成为矛盾。男人是不会娶一个随便和人打炮的女人的,道理就这么简单。因此,要想嫁人,首先必须从打炮的问题上着手——禁欲。已经有几个男的碰了一鼻子灰,走的时候,无不骂唐晓南性冷淡,居然对那么热情的身体无动于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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